第二天,乾符四年除夕。
大唐官员开始沐休,荆南节度使使府自然也不例外,另外,杨知温作为荆南节度使,按照荆州一地的习俗,要在除夕夜代表荆南一道全体官员守岁,为荆南一道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杨风楼知道守岁仪式将会在傍晚开始,便在除夕这一天的早晨,早早地前往荆南节度使使府,再次拜会杨知温,却被告之,杨使君正在高卧,为夜晚的守岁养精蓄锐,事关荆南一道万千百姓来年的生计,任何人不得打扰。
杨风楼腹诽不已,听说杨知温兴致来了,能够接连饮酒三天,通宵达旦日夜不息,那个时候也不见他喊累,现在不过守岁一晚而已,又需要什么养精蓄锐,说不定这货现在就在使府中饮酒高歌,只不过不愿见自己这个“俗物”而已。
第二天。
乾符五年大年初一,按照大唐习俗,杨知温要率领荆南道所有官员,于吉时像都城长安方向行礼遥祝,祈求在新的一年之中国泰民安,同时也要祈福天子,愿天子身体康健。
杨风楼身为东南剿贼行辕的行军参军,自然没有资格和荆南道官员一起遥祝天子,只得等到仪式完成,这才再次求见杨知温,却被告之,杨使君一昼夜未曾休息,早已困倦不堪,无论何事,明日再说。
第三天,乾符五年大年初二。
杨风楼发了狠,寅时中便起身,早早前往荆南节度使使府,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第一个见到杨知温,不管他在干什么或者要去干什么,不当面答应整军备战,坚决不能放他离开,说句不好听的,今天就赖上他了。
结果,杨风楼一到荆南节度使使府门口,直接就傻了。
未到卯时,使府门口,早已车水马龙,顺不清的行人车马,提着灯笼排着队,就等着使府开门呢。
这是咋回事?
“老哥,有礼了……”杨风楼和排在队伍末尾的中年搭话,“您这是……要求见杨使君?”
“废话!不求见杨使君,大半夜地在这受冻!?”
中年人排在队伍末尾,早就急不可耐,听了杨风楼的明知故问,说话就没个好气。
杨风楼也不以为忤,无所谓的一笑,又抱了抱拳。
“老哥莫要动气,小弟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其中的规矩,这才麻烦了老哥,还请老哥给小弟指点几句,小弟不胜感激,小弟这厢有礼了……”
杨风楼说完,直接抱拳行礼。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年节这样的喜庆日子,中年人见杨凤楼彬彬有礼,也就不好发作,调整了一下自身的情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说道:
“不敢当小兄弟大礼,老哥我也是怒火攻心,这才口不择言,还请小兄弟千万不要见怪……”
两人一番客套之后,杨风楼终于问了出来。
“请问老哥,据我所知,杨使君沐休之日,虽然见客,不过使府开门,怎么也得要得到卯时中才可以,老哥怎么这么早……?”
“不早不行啊……”中年人一声长叹,“这都来晚了……”
中年人转头看了看前面的队伍,一见一眼看不到头,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然后转向杨风楼,这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小兄弟一看就是第一次来……你别说,我知道,我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如你一般,想着卯时中才开门,我卯时一过就来使府门口,怎么也能拔个头筹,谁想到,那一年,我生生排到了三天之后!哎呀小兄弟你说,拜年拜年,都破五了,还拜个什么年?结果回去之后,被我家县令大人一顿好训……”
杨风楼听了,恍然大悟。
“哦,原来老哥‘也’是来给杨使君拜年的……?”
杨风楼这个“也”字用的相当传神,一瞬进就拉近了和中年人之间的距离,他哈哈大笑,然后小声对杨风楼说道:“名为拜年,实则……”说着还冲杨风楼眨了眨眼,一副老大别笑话老二的样子。
杨风楼点了点头,逢年过节,人情往来乃是常事,不过他突然一愣,想到中年人刚才提到的“县令大人”,顿时开口。
“原来老哥不是江陵人……”
“自然不是,武宁县,听说过么?小地方……”
杨风楼听了之后,反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武宁县隶属万州,乃是荆南道治下最为偏远的县治所在,距离江陵,上千里地……
只听得那中年人说道:
“我从乾符四年腊月二十九出门了,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昨天赶到了江陵,本想起个大早,却没想到十余日晓行夜宿、疲惫不堪,一觉就误了时辰,排到这里,不知道哪一日才能面见杨使君……
也怪我家县君人脉浅薄,要是多有些朋友,年节之前,就能将礼物送进使府之中,何至于让我这个幕僚劳碌奔波?
唉……人们都说为官不易,咱们这种给官员当幕僚的,有何时容易过?仔细算起来,自从我家东主在xx县为官以来,我已经足足三年没有在家过年了……”
杨风楼一边听着他的抱怨,一边抬眼向前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笼,组成一条红彤彤的光带,蜿蜒向前,粗略计算,岂止数百上千?
这么说来,荆南一道所有州县的官员,都要来给杨知温这位节度使送上年节贺礼?
既然如此,各州县的上佐送是不送?
官员送了,商家送不送?
江陵本地的商家送了,荆南道上排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