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荣麟僵硬地站在病房外,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自动屏蔽了身后來來往往的医生护士、家属和病人。时光如梭飞逝,那些过往的人都快成了光迹,连荣麟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门口,咬牙切齿。
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踩在雪白冰冷的地砖上,步步沉重的,朝连荣麟逼近。
“组织有话带给你。”
男人走过连荣麟身后的时候,耳语着抛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像是石子似的,惊起了连荣麟心中的轩然大波。连荣麟咬着牙根转过头來,男人已经走进了电梯。连荣麟不假思索,握着拳头快步跟了进去,电梯里满满的都是人,他们被挤在两个不同的角落。
电梯缓缓向上升,几乎每在一层楼,都有人进出,终于到了顶楼,电梯里只剩下连荣麟和男人并肩而立。电梯的门刹那间豁然大开,顶楼的寂寥之风立刻涌了进來,男人率先走了出去,连荣麟跟在他的身后,强忍着,沉默不语。
顶楼的天台上一个人都沒有,华灯初上,霓虹璀璨,斑驳又神秘。大风是格外的强劲,刮着连荣麟敞开的风衣呼啦啦作响,男人转身,用手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终于开了口,“组织对你这次的行动十分不满意,你好像忘记了,这是你获得组织信任的唯一方式…”
“不满意?哈…”连荣麟双手插在裤兜里,迎着风一声冷笑,“哪里不满意了?你们要钱小湘出车祸,现在结果不正是如此吗?难道,你们还在乎过程?”
“组织交给你的方案,是让你把钱小湘带到中央街口,我们安排的人手会亲自來执行。可是你呢?故意绕远路,躲开中央街口,又在距离中央街口有整整两个十字路口的地方停车,你敢说,不是有意想要把钱小湘带出我们的监控范围?”
连荣麟挑了挑眉梢,一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很是无奈的样子说道:“大哥…那个时候市中心是高峰期啊,不是我绕路,是他们要我走另外一条路,那个时候我來不及通知你们啊…而且我要是违背他们的意思,是不是显得我很有问題啊?我在距离中央街口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停车,是因为钱叔闹肚子,那里有公厕又有药店啊…”
“少來…组织不需要你的解释,组织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荣麟耸了耸肩,“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难道,你敢说钱小湘的父亲,是无缘无故闹的肚子吗?”
男人的话一语中的,连荣麟忍不住心猛地一颤,可是脸上依旧装出一幅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其实,是在中午出发前,连荣麟端给钱爸的那杯水里,被他加了点腹泻的药粉而已。因为只有这样,连荣麟才能拖住这次的行动。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连荣麟沒想到,他们竟然会临时调整方案,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酿成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次,真的是他大意了…
“好在组织上对你打压凯盛集团的行动十分满意,这次,可以既往不咎。”
“这话说的……”连荣麟坏笑着,“我对付凯盛的那点手段,在你们眼里或许是九牛一毛的毛尾巴吧?你们又是在凯盛的工厂里放火,煽动员工罢工,破坏市场,玩垮股市,这么厉害的手段,才导致现在凯盛不得不走向悬崖啊…提醒我,千万不能带着锦麟地产和你们为敌啊…”
男人显然十分满意连荣麟的恭维话,微微扬起了下颌,但连荣麟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所以组织上经过再三商议,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表达你对组织的忠心…”
“哦?”连荣麟玩世不恭的撇了撇嘴,“又想我做什么?”
男人沒有说话,嗖的一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连荣麟。
连荣麟沒有犹豫,径直接了过來。
“这次是你的单独行动,不过,我们会像天眼一样,时刻盯着你…”
男人撂下最后一句话,踏着晚秋夹杂着初冬的寒风,扬长而去。
天台上只剩下连荣麟一个人,可是他的心咚咚咚地不住乱跳,竟然腾升了一股十面埋伏的危机感。他抿了抿双唇,喉结耸动着,一鼓作气打开了手中的纸。
和上回的命令一样,是打印在纸上的一句话。而也和上回一样,连荣麟看完之后,感觉头重脚轻,眼前一片黑暗,身子趔趄着差点倒下去。
这一次的难題,可比让钱小湘出车祸的难題,困难多了。
但论私心,连荣麟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啊…为什么,他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沒有?
一想着钱小沫杏花带雨的那张脸,一想着钱小沫离开雷铭的那段日子,连荣麟的心,居然疼得像是引爆了定时炸弹,所有和钱小沫一起的回忆,一起的时光,一起的美好与悲伤,全部都炸得四分五裂…
寒风吹來,吹走了连荣麟无力握在手心的纸。
纸上一排宋体的文字……“要所有人相信,钱小沫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
……
连荣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顶楼,他只记得,自己在顶楼上,用打火机将那张纸条烧成了灰烬,又看着灰烬消散在了风中。而当他浑身冰透地站在钱小湘病房外的时候,钱小沫刚刚出來,撞到了他的身上,竟有一种,撞到了冰雕的感觉。
“你怎么了?”钱小沫诧异地看着他,“疗养院那边有问題?”
“疗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沒有任何问題。”连荣麟赶忙一笑,“你现在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