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是庄诗雨出嫁,为此庄家一直忙碌,庄家姑娘们也没心思再起诗社,贾家那边宝玉病尚未养完全,自然也没心思作诗,黛玉无处可解闷,只得在家闲着翻书。
林青筠这些时日总要出门吃席,不是这家嫁女,便是那家娶妇,又有添丁过寿。以往徒晏一个人时自然不须走动,只拣几家亲近的送了礼便罢,但大婚后却不同,作为当家主母,但凡该料理的人情往来各家交际都得处理好。林青筠这边关系简单,只林家一个亲戚,贾家庄家只几位姑娘略有走动,徒晏这边却繁琐的多,各家与各家有亲有疏,有厚有薄,都得一一拿捏妥当,省得闹出笑话。
闲暇时,又应徒晏再三恳请,拿他的一幅画做底稿,画一幅油画。
徒晏这幅画很大,里头虽只两个人物,却是实际比例,且画中人物身份不凡,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二人——皇帝与皇后!这才是林青筠一开始不愿意画的原因,她也怕出了纰漏,更何况,皇帝的肖像是随意画的?徒晏却是准备充分,早先得了皇帝允许,这才来找她,说要将此画作为除夕献礼。
“你倒是会偷懒,支使我辛苦一场,功劳却是你的。”林青筠想到那么大的工程,又要力臻完美,不觉十分有压力。
“俗话说能者多劳,谁让唯卿有本事呢。”徒晏一面玩笑一面看眼前的各种颜料,问她一些绘画技巧,上色步骤等事情,又说:“你慢慢画着便是,今年画不完可以等明年,等我学会给你打下手。”
林青筠不禁笑道:“王爷可聪敏着呢,又有绘画的底子在,俗话说‘一通百通’,许是没几个月功夫王爷就学会了。”
这话虽是玩笑,但徒晏的学习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同样是由她教西洋文,黛玉那样的学习进度已是快了,偏生徒晏比黛玉学的还快。大约是徒晏比黛玉要放得开,除了学习天赋出众,更在练习上毫不退缩,时常抓着她练习对话。为此红绫白鹭常玩笑,说府里伺候着两位洋主子,早上见面说“古德猫宁”、中午说“古德怒恩”、晚上说“古德一文宁”,丫鬟们觉得有趣也偷偷的学,结果那回纹心姑姑奉皇后之命来送东西,听着大小丫鬟嘴里都念着“古德”,还问这是哪家的姓这么古怪。
如今大画架子已经撑开,油画布也准备好,林青筠就让徒晏来起底稿。
“王妃。”白鹭从门外进来,见王爷在作画,便低着声回禀:“王妃打发我送的东西都送去了,只是瞧着林姑娘有心事似的,紫鹃说林姑娘自上回从王府回去便有些恹恹的,好像和贾家有关系。”
因着有些时日没见,林青筠便命白鹭给黛玉送些时鲜瓜果,顺带瞧瞧林家父女近来如何,哪知却得了这消息。
细思来,贾家那边除了宝玉闹了一场病,也无别事。或许是因史湘云名誉受损的事情?史家与卫家结亲已成定局,贾母知无力挽回,前两天史卫两家小定,贾母亲自去走了一趟,全程对卫家大公子赞誉有加,又说这门亲事乃天作之合等语。外人见状,便对先头两家议亲的言论有所质疑。贾母又趁着宝玉病情大有起色,命人在城外布施三日,并放言道:“那两位给宝玉治病的僧道说了,宝玉命中不该早娶,须得十八岁后成亲方好。”
王夫人闻得这话,恨的咬碎了一口牙。
宝玉是男孩子,成亲晚些不妨事,况且还有僧道的话放在前头。薛宝钗却不同。薛宝钗比宝玉大两岁,若宝玉十八,宝钗已二十,二十岁的女孩子仍旧不嫁人,哪怕内里有缘故也惹得人议论纷纷。外人或许不知,但贾家人知自家事,便是亲友们都知道贾家有个客居的薛家姑娘,贾母那番话一放出来,众人就已想到薛家头上。薛宝钗何尝不知,满心里苦,却又要撑着云淡风轻,倒是薛姨妈疼女儿,羞恼的找到王夫人讨说法。
当初修建大观园,薛家也是出了五万银子的,说是借,实则与白给无异。薛姨妈凭什么白填五万银子给贾家建园子?不正是为着给女儿谋个好去处。那时候王夫人可是保证的好好儿的,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薛姨妈进门也不说别的,直接辞行:“姐姐,这府里我们是住不得了,今儿来和你说一声,我们马上收拾东西,明儿就搬出去。我们家虽不如从前,可也是有房子有铺子,也不是离了这里没地方住。”
“妹妹何苦说这话,你还不知我的心?我心里最是看重宝钗。”王夫人赶紧将薛姨妈劝的坐下,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末了眼眶一红滴下泪来:“好妹妹,我四十来岁的人了,十五岁嫁到贾家,熬了这些年,侍奉公婆、操持家事,往来应酬,哪一点做的不好?这是做人媳妇为人妇的根本,我也不说委屈,只我仅有宝玉一个命根子,我是他亲娘,竟是连宝玉的亲事都做不得主了。”
一番话说的薛姨妈心也软了:“不是我不体谅姐姐难处,只宝钗是个姑娘家,若姐姐不能做主,我也不能让宝钗虚耗这么些年。”
“妹妹你放心,也让宝丫头别多想,这事儿我定请娘娘做主。那僧道的话哪里抵得过娘娘谕旨,再者,只说十八方能娶亲,但早早儿定下却是无妨。”
“那、我就再信姐姐一回。”薛姨妈也是无奈,外边流言正盛,总得避过风头才好。况且贾家于薛家而言已是好选择,况是亲上做亲,彼此人物性情都知道,若换了旁人,她也怕女儿吃亏。且再观望观望,实在不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