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六月十四日清晨,在此起彼伏的嘹亮天鹅号声中,五万清军,向涿州城发起猛攻。
果然,不出卢象升所料,这些清军,在攻城器械到达的第二天,便急不可待地向涿州城发起攻击。
而此时,在卢象升的安排下,他自已亲自守卫正对清军大营的北门,兵部侍郎杨廷麟守东门,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守西门,四弟卢象同和五弟卢象坤守南门,各道城墙上的守城明军,皆已严阵以待。
望着四面城墙下,扛着形形色色攻城器具而来,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的清军,全体守城的明军将士,脸上写满了绝望之色。
“各位兄弟,勿要害怕!我等大明官军,向受朝廷重任,杀鞑虏,报国家,就在今日!只要能打退清军进攻,朝廷定有重赏!”
见自家军兵一时气沮,卢象升挥剑大呼,尽力激励士卒。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每个明军士兵心下,其实都有一杆秤。在这样严重敌众我寡,强弱之势太过悬殊的情况下,想打赢这场涿州守卫战的机率,实在太小。
很快,清军呐喊着靠上前来,城门撞锤,攻城梯,木楯牌车等攻城器械,林林总总数量极多,让城头的明军愈发心惊不已。
接下来的战斗,更是一边倒。
虽然城墙上,滚木擂石,金汁灰瓶如雨般倾下,更有零星的火炮打响,但对于躲在木楯牌车中的清军,损伤并不大,各类攻城器械,还是缓缓靠近了涿州城墙。
战力强悍又士气高涨的清军,迅速就让一众士气低迷的守城明军,陷入极度危险困境。
“卢总督,杨侍郎说,敌兵已近东门,正用攻城锤猛砸城门,东门恐难坚守!”
“大哥,西门之处,灰瓶金汁已近耗完,敌军有近二十把攻城梯靠过来了!”
“卢大人,在南门外,清军以木楯牌车为掩护,轮番向我城头攒射,箭矢如雨,密集凶狠,我守城军兵,死伤惨重啊!”
听了一个又一个传来的危险信号,卢象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着。
手上已无半个援兵的他,只能不停重复那些慰勉的套话,来安抚一脸惊恐前来报告的号兵,只是他心中的苦涩与愤恨,却是无以复加。
卢象升自已亲自守卫的北门,其实亦是危险万分。
那巨大的撞城锤,将北门撞击得轰隆巨响。而一架架奋力靠过来的攻城梯,已渐渐搭上城头,再不可推开。
望着一排排攻城梯上,有如一群密集蚂蚁一般上爬的清军,卢象升在心下,充满了苍凉无奈之感。
很快,清军攻上城头,迅速与守城明军绞杀成一团。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卢大人,敌军来势凶猛,我军怕守不住啊!”
拦在一架攻城梯入口处,杀得满面是血的家丁队长陈安,冲着卢象升,近乎绝望地大喊。
卢象升还未来得说回话,忽听到轰轰两声巨响传来,与时同时,似乎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不已。
“卢大人,不好了!北门与东门两处城门,都被清虏攻破了!”旁边有士兵嘶声厉喊起来。
卢象升脸色惨白,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清军攻势,竟如此悍锐凶猛,简直是打得自已近乎没有招架之力!
从清军进攻到现在,总共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时间,这涿州城,已是处处漏洞,根本无法再对清军进行有效抵抗。
更可怕的是,由于清军已然攻破城门,自已现在想要退下城去凭街固守,亦不可能了。只能任由清军上下夹攻,把腹背受敌的明军,统统消灭在城墙上。
卢象升忽地惨笑起来,他刷地拔剑,大声喝声:“罢罢罢,千古艰难唯一死,就让我卢建斗,今天为国战死于此地吧!各位兄弟,随我拼死杀敌,以全忠义!”
卢象升说完,拔剑在手,怒喝着向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清军砍杀而去。
而在北门外,清军主将多尔衮,缓缓放下千里镜,脸上涌出得意的微笑。
哼,涿州城破在即,这些残余的守城明军,现在已然皆成待宰羔羊了。那明军主将卢象升的头颅,本将定取之!
“传本将军令,全军加速攻城,务必尽早攻破涿州。涿州城若克,全军大索两日,城中财货女子,任由将士们自取!”
“嗻!”
听到主帅传来的这道命令,全体进攻的清军,发出如雷的欢呼声,无论是满兵,还是蒙古兵,抑或是汉军,皆是一脸激动神色,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有如野兽般贪婪凶狠的表情。
清军攻势愈猛,明军的处境,便愈发艰难。
“快闪开!你们这些蠢货,休要误了本贝子,却取那卢象升的脑袋!”
随军攻上城头,杀得满身皆是鲜血的贝子尼堪,在一众白摆牙喇精兵护卫下,咆哮着向着惊慌失措又拼死抵挡的明军,奋力砍杀过去。
一名不识趣的清军士兵,正好挡在杀得双眼发红的贝子尼堪面前,被他恼怒的一脚踢开。
尼堪瞧得仔细,那被一众家丁紧紧簇拥在中间,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鎏金鳞片山纹甲,凤目阔额,留着三绺清髯,气质更似一名官的主将,不是卢象升,又还能是谁?!
他娘的!只要取了这个汉狗主将的脑袋,自已的名爵,怕是该由贝子,加封成贝勒了吧。
尼堪心下盘算既定,目光更显贪婪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