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奕略一沉吟,“你真的想知道?”
沈月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民女想知道。”
哪怕真相远比她想像得残酷百倍千倍,她也想知道。从今天开始,她想学会面对,而不再是一味地逃避和得过且过。
卫奕看向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解后,又浮现一抹赞许。
他没再多说,整容道,“余子强为人木讷,对余小莹疏于管教,孤独的余小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钻狗洞,翻墙头,说谎,和偷。刚开始只是小偷小摸,后来发展到入室偷窃。三年前,她从客栈偷得一大包银子,余子强非但没有责骂她,反而带她连夜逃往邻县。
余子强不敢用偷来的银子,投奔到一个花鸟商人的门下。余小莹去花鸟店铺打杂,却常常趁人不备虐待笼中的鸟儿。花鸟商人发现后,将父女二人暴打一顿,并搜刮一空,父女二人再次一无所有。
余子强无处可去,见客栈盗窃案风声已过,又带她返回文池,进入李家炭行。
长期的盗窃早已使余小莹养成了顺手牵羊的毛病,李家嬷嬷发现她的恶习,李心仪训斥她,她没有悔改却怀恨在心。她趁嬷嬷不备,将嬷嬷推下水井。李心仪怀疑她,没有证据,后来余子强以人头担保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杀人,李心仪只好作罢。
余小莹外出买饼,趁机去药铺偷得一包砒霜,将砒霜抹于饼上。她想把李心仪和李心仪的猫一并毒死。不料,当她把酥饼放进花花的食盒时,却被李心仪逮个正着。李心仪发现酥饼上的毒药,正愁抓不着余小莹的罪证,索性将花花的死赖到她的头上。谁知,她也是个机灵的,又将下毒之罪赖到你的头上。
饼铺风波过去后,她回到余家,发现余子强醉酒大睡。她毒计再生,偷得炭行后门钥匙,在炭行随手拿来一根捆炭包的麻绳和一把木炭,从后花园进入李心仪的房间。她趁李心仪不备,勒住李心仪的脖子,把她勒死后,又习惯性地卷走梳妆盒里的首饰。
余子强醒来,看见眼前的珠宝首饰大吃一惊。此时的余小莹早已没了当初的羞愧,她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余子强她杀死李心仪和李家嬷嬷的经过。余子强又惊又慌,悄悄潜进李家查看,趁李家丫头打盹,进入李心仪的房间。他心生愧意,把李心仪抬到床上,并为她整理遗容,以一方巾帕盖住她的脸,他说这样李心仪就可以安息了。然后又彻底清扫了房间,将污物带出李家。
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沈月然沉默。
后面的事,她的确都知道了。
她费解,她纳闷,她震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如此泯灭人性,可是她更想知道,余小莹为何如此。
本来只是一粒丑陋的种子,却经过后天的冷漠、放任和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终于,这粒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名为邪恶的大树。
余小莹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
余子强是受害者,也是始作俑者。
“沈姑娘?”卫奕见她始终不语,轻声唤道。
沈月然转眸,愧疚地道,“是民女无知,数次是非不分不说,还屡屡干扰大人断案。先是在饼铺自以为是,给了余小莹一个杀死李心仪的机会。后又将余小莹带回沈家,再次令她犯下杀人放火之罪。还曾以扫地之说误导大人,民女……”
沈月然红了眼圈儿,说不下去。
卫奕哈哈大笑,“怎的把罪过都怪到自个儿的头上?从你身上我可学到不少东西。”
沈月然讶异,受宠若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卫奕说道,“被猫狗抓伤后要立刻用白酒消毒,猫儿不爱吃甜食,扫地时后退着才不会留下脚印,被辣椒水辣伤后要用盐水清洗,这些看似平常又十分实用的道理,令人眼前一亮呢。”
沈月然转悲为喜,红了脸庞,轻笑出声,“大人见笑。”
“好了,第三个问题。”卫奕也是心情大好,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月然垂眸看向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是一只香囊和一纸信笺。
信笺是梅采玉写下的字迹,香囊却是她重新绣的。
吴兆容爱好汴绣,她一旁观看多年,早已胸有成竹。
既然采玉把那人称为“贵公子”,以一只绣工粗糙的香囊作为定情信物肯定不行,没准还会吓退那人。
她盘算着先绣一个顶着,万一贵公子与采玉真的相遇,凭采玉的聪明伶俐,想必也能体会她的苦心,并把此事瞒过去。
“卫大人。”她抬眼道,“卫大人往年是否也来过文池的梅家饼铺买饼?”
卫奕以为她还要问与案情相关的,没想到,却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怔了一怔,还是坦白地答道,“是,每年八月初十我会来梅家饼铺买下二十个豆沙酥饼。”
是他!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
沈月然垂头从荷包中掏出香囊和信笺,起身双手递给卫奕。
卫奕接过,只见香囊上的两只鸳鸯形态饱满,栩栩如生,亲密嬉戏之态跃然丝线之上。
他心头一暖,非但没有被冒犯之感,反而多出一份柔情。
“你绣的?”他轻声道。
“不,不,不。”沈月然连忙摆手,否认道,“卫大人莫要误会,卫大人每年来梅家饼铺买饼,梅家次女采玉早已对大人暗自倾心,她举家迁往京城,恐怕与大人失了联络,于是拜托民女在饼铺守候大人并转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