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光飞逝,越嫣然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柳寻仙对越嫣然的新容貌适应艰难,毕竟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画像里的影子。
好在苏丹青功成身退,不得不走了;连日来的拉锯战,越嫣然溃败千里,除了让他改口,没有一件事占上风。两个人定下三年之约,苏丹青一腔热血,越嫣然却只当是缓兵之计。
不出一日,望舒传信来京城,请柳寻仙速归。
阁主大人在外流连了这么久,除杨十三郎之外,其余的十二个同门皆有动作,家务事迫在眉睫。
柳寻仙离京前一晚,两个人又去小摊上吃了一次馄饨
。
南瑜的夜市繁华喧闹,越嫣然与柳寻仙并肩走在人群里,原想着到常去的糕饼铺买桂花糕,却被道中央看热闹的行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江湖卖艺的草台班。
柳寻仙不喜人多,原打算绕路,越嫣然却硬拉着他跑过去看戏。
锣鼓声震天响,底下时不时往台上抛几枚铜板,越嫣然看得津津有味,柳寻仙只得陪着她多留一会,百无聊赖随意一瞥,竟在人群里看到了不期之人。
欧阳维。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维王殿下虽乔装低调,没拉半点排场,可堂而皇之地挤在人群中,到底还是满溢着鹤立鸡群的违和感,若遇上别有用心的对头势力,恐怕他顷刻之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柳寻仙心一慌,拉起越嫣然就往外走,“这里太脏,我们回去。”
越嫣然起初并没瞧见故人,被柳寻仙硬拖了几下,反倒觉出异样,他从前就算不喜欢什么,也会硬着头皮将就她,当下反应激烈,必定事出有因。
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什么人?
越嫣然正了正柳寻仙脸上的面具,反握住他的手,眼睛在人群里逡巡。
火光一闪,全场叫满堂彩的那刻,她看见了欧阳维。
欧阳维穿着微服,身边没带一个侍从,肩上披着一个素色斗篷,裹着他和他身前搂着的女子。
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远远看着,真是无比幸福的一对璧人。
越嫣然看到自己从前的脸,一瞬恍如隔世,没有了前世今生的岳思卿,正对着使出浑身解数的艺人们拍手欢笑,她眼里似乎只有绚烂的烟火,整张脸都洋溢着简单纯粹的快乐。
欧阳维时不时抚摸她的鬓发脸颊,笑着拉她的手,他和她,就像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
越嫣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痛苦?
似乎不如那日在春怡楼时那般痛彻心扉……
不在乎?
绝不是不在乎,她从看到欧阳维的第一眼起,就没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直到柳寻仙满是担忧地伸手挡她的眼,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越嫣然在维王府装傻的那三个月,欧阳维也曾带她到处玩乐;可她无论被他带着做什么都生怕露出马脚,从不曾放开怀抱;他的随性背后也藏着瞻前顾后的不潇洒。
她记忆中的欧阳维,从不曾在她面前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如今他渐渐从半白重新转为乌黑的发,由憔悴变作欢欣的容颜,是不是都昭示着他得到了从不曾得到的甜蜜滋味?
两情相悦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笑笑闹闹,同吃一碗面;或心无芥蒂,共围一披裘。
越嫣然想到了姻缘,想到了宿命,想到了情与爱,爱与恨,恨与哀愁
。这世上有几人幸运到能同自己最爱的人白首偕老,又有多少人的幸福是退而求其次才得到的;午夜梦回,若有所失;垂垂老矣,唯不忘相思。
街上的灯火映的越嫣然的侧脸红红的,她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怅然失意与无可奈何;柳寻仙看得心碎,不觉中已将她拉出人群之外,“我们走吧。”
是该走了,不管是从放不了的当下,还是从甩不脱的过去。
越嫣然对柳寻仙露出个暖软的笑,握紧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小,越嫣然也渐渐回归平静;可老天偏偏要开玩笑;两人才走出巷口,身后就传来尖叫与骚乱声;聚集的人群都忙着四散奔逃,台上也一片混乱。
“不好。”
越嫣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欧阳维出事了;理智地思考之前,她已迈步往回冲了。
柳寻仙心中百味杂陈,望着越嫣然的背影发了一会呆,终于也追了上去。
“杀人”的叫声此起彼伏,越嫣然在慌乱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被三个黑衣人围困在当中的欧阳维与岳思卿。
欧阳维小腹一片殷红,似乎是受了伤,岳思卿被他一手搂在身边,他的另一只手握着时时放在靴子里的防身那把匕首。
越嫣然如释重负,她的预感果然没错。
好在,人还没死。
他身上的伤,虽触目惊心,大概也并不致命。
越嫣然攥着拳头隐身在黑暗里,短短的时间仿佛无限延长,柳寻仙站在光明里与她盈盈对望,笑着掀了脸上的面具,飞身跳到那一团混战的乱局之中。
三名刺客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合力过了几招就分散溃逃。
柳寻仙本想借着追人也脱身,欧阳维却在后头大声说了句,“不必追了。”
之前还拥挤的水泄不通的街道,现下就只剩三个人。欧阳维因伤而表情痛苦,躲在他怀里的岳思卿,更像是受惊的鸟儿一样瑟瑟发抖。
柳寻仙走到欧阳维面前,低头行了一个跪礼,“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