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微微笑着,似乎浑然不管自己其实并没有一块疤在脖子上,接着讲他的故事:“然后呢,我第二次学聪明了,我让人架了一锅冷水,把青蛙放在冷水里面,然后在底下慢慢点火,慢慢加热——你们猜怎么样?”
围观者面面相觑,他们或许有人能猜得出来,但是这时候贸然出头说话,却好像一个明智的决定。
谁知道柳公是在等待众人回答,还是准备设个套呢!
一时间,场面有些沉寂。公子叹了口气,准备揭露谜底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声喊道:“青蛙被煮死了,跳不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惊的倒不是这个答案,而是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的勇气。
一起在底下叽叽喳喳是一回事,敢第一个回答问题却是需要更多的勇气的。
刘如意随着众人循声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相平庸,玉色的短衫洗得发白,正面显眼处打着十几个补丁,可以想见主人的窘迫。松江号称“衣被天下”,得益于充足的棉布供应,本地衣服不仅质量好、款式新,价格也是不高。守着这么一个地方还穿不起好一点的衣服,这个少年的贫穷可想而知了。但是这衣服虽然寒酸,却并不破烂,每一个破洞的地方都用补丁补起来,虽然补丁的颜色五花八门,显然是逮着什么颜色的碎布就用什么颜色,但是毕竟还有个样子。
能在这样的困境中还不忘缝补衣服,保持一个最起码的样子,这说明这个少年生于贫贱,却不困于贫贱,是个可造之材。
同样出身贫贱的刘如意暗暗点了点头,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领导,有着自己的一套看人的法门。他用人喜欢用出自贫寒之家却不贪婪,出自富贵之家却不骄狂的人,前者懂得民间疾苦,又不会因为幼年的贫贱而贪婪腐化,后者家庭良好,不会被蝇头小利动心,又视野开阔,可以大用。而那些生于贫贱又汲汲于功名利禄的,当了官难免就要大贪特贪,刘如意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这个少年还颇有胆识,若是能收到手底下,打磨一番,未尝不能做个得力臂助,帮助公子完成大业!”刘如意这样想着,却听见公子开心地大声说: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柳公,小人方安贫,以前也煮过青蛙玩,所以能回答柳公的问题,冒昧之处,请柳公原谅!”方安贫跪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回答着问题。这对这个年纪的贫家孩子来说可不容易,公子身居高台,居高临下,身上官府威势赫赫,周围近千名大兵威风无两,杀气勃勃,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刘如意,在士兵们齐声高呼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心惊胆战,更别说普通的少年了。
这个方安贫名字也很有意思,安贫乐道,安贫乐道,这是颜渊的境界,能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倒也不是俗人。
刘如意觉得很有意思。
公子看了这一幕,越发开心了:“好,好,你小小年纪,看样子是个苦出身的,却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被我的威势所夺,的确不错!这样吧,我身奉皇命,往开夷洲,手下正是缺人用人之际,你若是愿意,可愿意跟着我为大明效力,给天下生民开出一个大大的太平来?”
“固所愿,不敢请耳!”少年高声回复,言语洪亮,却没有一丝得意的骄狂,这就让刘如意更喜欢了。
“不亢不卑,不亢容易,只要勤于自省,每个人都能做到,可是很多大明人的膝盖骨是软的,见到大人先生就知道跪下,能做到这个不卑却是难啊!”刘如意心里感叹着,又听公子说:“很好,你回头收拾一下,径直去柳府报道就好,那里有个叫刘如意的,是我的属下,你可以先跟着他做事,若是有德有才的,日后必有大用。”
“是!”方安贫学着士兵们敬了个军礼,在周围人群羡慕的眼光中离去了。围观者生怕得罪了这个一朝登天的少年,都没敢阻拦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远了。
“哎呀,这可不好,我偷偷跑了出去,若是方安贫找不到我,却是丢了一个人才!”刘如意暗叫不妙,可是眼下左右全是人,前后看看,全是人头,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只怕都跑不出去,别说他一个文弱书生了,就是彪形大汉来了也得蹙头,怎么能挤得出去!
“方安贫啊,方安贫,只求你不要找不到我就走,不然咱们就是缘悭一面了啊!”刘如意暗自祈祷着,心里忐忑不安。
公子又说话了:“刚才方安贫说出了本官的答案,没错,温水里的青蛙被煮死了,这个答案估计很多人都能猜到,不算厉害,可是你们想到没有。”说到这里,他语气骤然转厉:“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你们就不是这温水里面的青蛙吗?”
他看着面面相觑、神色震惊的市民们,高声叫道:“你是一个木匠,从小跟着父亲学习木工活,可是你知道,你不想当一个木匠,你想当画家,你想在宣纸上作画,用毛笔挥洒,你想在雕龙绘凤的大宅子里面,和社会名流谈笑风生,而不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面,做着你不喜欢的木匠活!可是,当你第一次说出这个梦想的时候,你父亲给了你一巴掌,说你是痴心妄想!然后,你就再也不敢提自己的梦想,从此安心学习木匠活,成了一个木匠。而今,你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成了一个还不错的木匠,还继承了父亲的木匠店,有了点钱。可是你知道,当你深夜沉思,当你雨天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