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亲娘亲不如酒亲,妻好妾好不如酒好。见酒走不动,有酒必尽兴,是马主席的生活写照。一般人酒喝高了,会耍耍酒疯,或者胡言乱语,马主席不是这样的人,他喝过酒之后,总是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睡大觉,办公室里没有床,只有一张长沙发,马主席有好几次睡过了头,误了公司里回城的班车,不过这还没有什么,毕竟呆在办公室里是人一个,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他最担心的是,有好几次酒喝多了,自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直到半夜才被冰冷的地砖冻醒,醒来之后,浑身哆嗦,没人关心,没人照顾,形单影只,分外凄凉,更为可气的是,第二天还不得不请假回到城里去挂吊针。
最近几天为了销盐的事情,公司高层天天开会,上午开完下午开,马主席考虑到自己的面子问题,一直克制自己没有喝酒。一个酒鬼没有酒喝,就像一个烟鬼没有烟抽一样,每到下午,马主席就打不起精神来。坐在会议桌前,不是打呵斥,就是伸懒腰,要马主席想出销盐的办法来,也真是有点儿难为了他,但是身为公司的高层,在公司遇到困境时保持沉默,显然是对不住自己每个月所拿的薪水的,马主席憋屈了半天,总算想出了几句搪塞之词,他建议公司要注重挖掘工人阶级的潜能,如果领导同意,他将向各二级工会发文,集思广益,群策群力,看看工人兄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在五个常委当中,表现得最为悲戚的要数庄来福副总经理。这几天每次开会,都会看到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庄副总经理并非生来就是这付面容,因为他的绰号是笑面虎,而不是倒霉鬼。庄副总经理面容的善变可以与变色龙媲美,早在陈总经理在台上的时候,他就有过精湛的表现,陈总经理开心的时候,他的脸如同怒放的花朵;陈总经理发愁的时候,他的表情会像死了亲娘老子一般。如今换了宁总经理上台,庄副总经理的演技应该是更加炉火纯青了,不管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如何,在面部表情上与领导保持一致总是不会有错的,可以直接让领导感受到自己是与他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
庄副总经理一直抓的是生产,对于销售,他也没有什么良策。不过为了体现自己的忠心,他还是以商榷的口吻,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缓解目前危机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停产。他的理由是,如果公司再不停产,要不了一个星期,公司就要向周边的村民征地来囤盐了。
对于庄来福的提议,宁向前是早就有过考虑的,不过他一直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而犯着惆怅。停产必须要有借口,否则对上没法交差,对下也没法交代。你把生产听了,省盐业公司那头总要有个说法吧?工人那里也要说明情况吧?为什么要停产?检修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可是两个月前公司刚刚进行过一次中修,省盐业公司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这么短的时间又停下来检修,间隔是不是短了一些?如果对工人实话实说,公司的盐销不动了,必须要停产,嘉信盐化公司的工人会用什么眼光来看自己?噢,人家陈总经理在台上的时候,一切运转正常,换了你宁向前就不行了,公司立马玩熄火了,丢人不丢人?
在会议桌前,吴有为是几个常委当中表现得最为悠闲自在的人。关于这一点,不仅可以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得到答案,从他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也可以得到证明。轮到他发言时,他除了一再地重复之前跟宁向前说过的那两个字——降价——之外,再没有添加任何其他的内容。对于降价的好处,吴有为是这样解释的:降价是赢得市场的敲门砖,降价可以维持公司的有序运转,降价可以消除员工日益滋长的恐慌情绪,降价可以夺回公司原有的市场份额,降价可以让戳在大家眼睛头里的盐垛子迅速消失。
降价可以让嘉信公司早早地关门完蛋!听着吴有为的高谈阔论,宁向前愤愤地在心里骂道。不知为什么,在吴有为面前,他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心虚,似乎说不起一句硬正话,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多少年来,吴有为一直控制着嘉信公司的销售,在他的印象中,从未发生过像现在这样的局面。也许从心理上,在销售这一块,自己对吴有为还是有着依赖情结的,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是恼不起他的。可是如果照他提出的,一吨盐下降八十到一百元,所得的利润恐怕还不足以维持员工的工资,这样下去,公司在自己的手里能撑几天呢?
会议总是开不出结果,宁向前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眼到了星期五,宁向前开了一天的会,又是很晚才回到家里。来到自己的院子门前,他突然发现屋子里面的灯在亮着,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应该是老婆陆紫菲从省城回来的日子。自从陆紫菲调到省盐业公司上班,她在家里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只有在周末无事时才能回来,有时碰到出差或者加班,她连周末都不能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