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水,单逸尘进寝房取了一块干净的巾帕丢给她,而后重新回到书案前坐下,头也不抬道:“洗了脸便回去。”
“师兄,你怎么老想着赶我走?”阮墨被水蒙了双眼,正拿巾帕印着脸上的水迹,“师父只让你闭门不出,又不曾说外面的人不能进来。况且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师父那么通情理,想来也不会怪我坏了规矩。”
他懒得与她打嘴仗,心知她不达成目的便不愿走,合上手边的医书,直截了当道:“用不着你担心,一会儿就给我回去。”
“你……你就不能换句话说说?”
阮墨在心里翻了一记白眼,还说用不着担心,瞧他这脸都瘦了,才短短两日罢了,后面还不晓得要熬多少日……
对了,刚才真是摔得狠了,险些要忘了正事儿。
阮墨低下脑袋在兜里一阵翻找,边道:“你应该未吃早饭吧?我看灶房那儿还剩了两个馒头,特地带过来给你……给你……”
剩下的话,她一个字都不好意思说了。
白布包裹的两个馒头早已被压成了圆饼,一揭开布结,压裂的馒头缝儿还藏了几粒褐色的泥土,在白面的衬托下显眼至极,简直叫人难以忽略。
“……”单逸尘看得眉心一突,面上无甚表情,黑眸中却满是嫌弃,“不吃。”
“额……是有些脏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将白布重新打上结,“那我再去灶房一趟,看还有没有别的……”
“不必。”他沉沉打断她的话,冷着脸出言阻拦,“既然师父要罚我,我当遵守规矩,你莫要多事。”
又来了,这男人就是犟得像头牛一般,比之前当侍卫还变本加厉了。
不过,阮墨才不理会他的嘴硬,认真道:“受罚的本该是我,如今师父错罚了你,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
“确是我向师父认的错。”他垂下双眸,忽而开口道。
她截住话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自己认的错……为何?明明是因为我用错了药材,才致使伤者的伤情加重……”
“师父嘱咐我来教你,你有何差错,皆属我疏忽大意所致,岂能推卸责任。”
她反驳:“那也该让我与你一同受罚啊……上回考核未能通过,不也是如此吗?”
“阮墨。”单逸尘终于忍不住皱了眉,眸光沉沉地看向她,“你就这般想受罚?”
“额,不是……我只是,看着你将所有过错扛下,自己却能置身事外,心有不安……”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阮墨真是败给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了,可又急不来,只得耐心道,“现在师父闭门不见人,我即便是想去认错也无法,你就……就不能当是让我弥补一下,悄悄来送些饭菜?是,你要守规矩,可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啊,万一真饿坏了,还得额外花费时间休养,有何好处?”
他不欲再听了,多言无益,直接站起身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正要往门口处拽去,忽的眼前一黑,晕眩骤然袭来,竟整个人直直往前倾去。
阮墨还被他拉着手臂,见状,急忙反手扶住他,也顾忌不上称呼了:“单逸尘!”
所幸只是一瞬,靠她扶着他的手臂,很快便稳住了身体。方才起身时动作过猛了,且晨起至今未曾进食,血气难免不足,他闭目站在原地,等那阵晕眩缓过了劲儿,才慢慢睁开双眸。
“师兄你……”阮墨语气担忧,仍紧紧握住他的手臂,生怕他猝不及防又昏一回,“要不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左臂动弹不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上,却未有挣脱,缓声道:“我无事……”
“都这副模样了还说无事……非要真晕过去了,你才肯承认吗?”她拧眉瞪了他一眼,拽着他的宽袖让人坐下来,一字一顿道,“莫要费心拒绝我了,往后我便每顿带些饭菜过来,不然哪日你真饿昏在此处无人知晓,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你……”
“大不了我从后墙翻进来,那么师父若是问起来,也只算是我擅自闯入,怪不到你身上。”
“还翻?”单逸尘斜眸瞥了她一眼,只觉额角抽痛,“你还想再摔一回?”
“不想,所以师兄莫要锁门了,不然我进不来,还是得去翻墙……”她转着眼珠子,使坏威胁道,“摔我倒是不怕疼,就怕压坏了你的宝贝药草……”
他薄唇紧抿,终是无可奈何地妥协:“不锁。”
“当真?”
“……”
“那我午时三刻过来?”
“……”
“这馒头我先留在这儿,师兄若实在饿得撑不住,便将就着……”
“……立刻给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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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秋日高挂,阮墨提着一个食盒,准时出现在单逸尘屋外。
“师兄?”
她轻唤了一声,听不见回应,便伸手推了推门。
……果然没锁。
木门“咿呀”一声打开了,她提裙跨过高高的门槛,回身将门掩上后,环顾一周,半个人影也没有,又轻轻喊了一声:“单逸尘?”
依旧毫无回应。
糟了,该不会真让她猜中……给饿晕过去了吧?
阮墨忙将食盒放在桌上,边到处察看边叫他,愈寻不到人愈发着急,最后来到寝房前,看也没看便要往里头闯,刚转了个弯,便狠狠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如此匆忙做甚?”
头顶落下一道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