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仍暗淡。
上官翎安静地坐在床边,没有点灯。
她的瞳孔已经散开,就好像她已经死去多时。
但是她还活着,还在呼吸。
她听到一串清脆而细小的铃铛声: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奏响的不是迷人的乐,而是惑人的咒。
一个男人拎着那串铃铛,站在她面前。他同样没有点灯的意愿,他热爱黑暗。
他有张极为清秀的脸,潘安之貌,宋玉之韵,甚至带着三分女气。
但他的眼睛却出奇地阴冷恶劣,和这张脸完全不称,简直就像是剜出另一个人的眼睛,硬生生按到他的眼眶里。
甘棠似乎笑了笑,道:“你来得真及时,恰好能给姓柳的作证。”
上官翎的瞳孔收缩,面上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她说:“阿越叮嘱,来得太早,会被雍王发现异常。”
甘棠道:“阿越是不是还说过,拥有铃铛的人就是你的主人,现在你要听我的话,明白吗?”
上官翎道:“是的。”
她的声线毫无起伏,她的人也不带半分神采。
甘棠的眼睛发出了锐利的光。没想到阿越的秘术竟然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和她师父碧海潮媲美。
甘棠从她的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放肆而猥亵,恨不得用眼睛将她的衣服全剥光。
他吞了吞口水,手掌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你整日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上官翎涣散着瞳孔,仿佛毫无所觉。在铃铛声没有响起的时候,她全然是个木头雕像。
甘棠缓缓坐在她身侧,手顺着她脊背滑了下去,嘴里低低笑道:“夏奕根本还不算男人,他只是个孩子。”
他的手已经顺着衣襟滑进她衣服里,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摸索。
他闭起眼睛,嗅着她发间香气,嗤嗤笑道:“我却已经是真正的男人。”
上官翎还是一动不动。莫非这就是她不可逃避的命运?待她有朝一日醒来又会怎样?
甘棠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他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上官翎,你在吗?”
夏奕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
他已接到柳关的通知,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打算在演武场同上官翎讲。
可上官翎却迟迟不来,他只好贸然跑到她的门外。
他还不知道上官翎的脸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燕宁、柳关和雍王,心照不宣地将上官翎被毁容这件事咽进了肚子里。
甘棠扬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恋恋不舍地抽出自己的手,很轻很轻地摇响了铃铛。
上官翎眸中一亮,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夏奕张了张嘴,那些思考许久的话堵在嘴边,竟都化作同一句:“你我以后可能不会再见。”
上官翎道:“是又如何。”
夏奕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上官翎的声音有些不对。
他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他就是觉得不对。
是不是因为,他对上官翎用情太深,连她的音色语调都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于是夏奕猛地一掌推开了门,门闩“喀拉”一声折断,飞起打在房梁上,又坠下来。
他从不敢敲响她的房门,今天却忽然有了勇气。
他不仅敢敲门,甚至还敢直接推开门。
为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或许这才是命运。
然后他就看见了甘棠,甘棠坐在这张床上,甘棠将上官翎搂在怀里。
夏奕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
常人若是做坏事被人撞破,一定连说话都含糊了,可甘棠却只是微微一笑。
“我们只是叙叙旧而已。”他脸不红气不喘,“我要真想干什么,她还不杀了我?”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夏奕惨白着脸望向上官翎,期盼她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可她唯一露在面纱外的双眼却半分情绪也没有流露。
甘棠得意笑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她是和我郎情妾意,所以我才进来了。”
夏奕嘴唇翕动,已经连站都站不稳。
甘棠冷哼一声,理了理衣物:“平白坏人兴致。翎儿,待会儿再见。”
他看似无意整理衣物的举动已经足够令夏奕吐血,可他偏偏俯下身子,手指微动,在上官翎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奕听到细小的铃铛声,然后看见上官翎的眼睛亮了起来。
甘棠自然地将铃铛别在腰间,就像挂的是香囊玉佩一样,半分异样都没有。
夏奕也完全没有在意,他的眼中只剩下上官翎。
甘棠踏出房门,望着渐渐明亮的天际线,自言自语:“等你看到她那张脸,会不会连早饭都吐出来?”
说完,他快活地笑了。
屋内一片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遍身漆黑的上官翎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夏奕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爱他?”
他的嗓子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他几乎忍不住要和甘棠拼命。
上官翎眨了眨眼,缓缓站直了身体,将手放在腰间。
那是一双如羊脂美玉雕琢般的手,一双美到令人挑不出毛病的纤纤玉手。
莹白的手,漆黑的衣,蛊惑人心的反差。
但在下一刻,那双手已经解开了衣带,她的曲线在里衣包裹下影影绰绰。
上官翎柔声道:“夏奕,时不我待。”
夏奕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