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一时无话。
薛成娇的这番话,意思很是明显。
刘光同可不是个闲人散职,他身上实实在在的担子重着呢,就更不要说隔三差五的,陛下还会派给他某些见不得人的差事,就比如公孙的这件事。
江南既然无事,何苦要把刘光同也派到江南来?
崔旻心头微动:“殿下问过刘公吗?”
燕翕那头便摇了摇头:“你想啊,上回说起户县的事情,公孙大人的事儿他都坦言了,旁的却是一个字都没说。依我看呢,要么就是这事儿事关重大,要么就是咱们真的多虑了。”
崔旻品了品他的这番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怀疑的事情呢,并不好去问刘光同。
即便是问了,刘光同也未必会说。
而太子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索性就自个儿琢磨,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刘光同的身上。
“不如……”崔旻话音微顿,抬眼去扫燕翕。
燕翕眉心微扬:“不如如何?你且说来我听。”
崔旻沉了沉心思:“不如我去问刘公。”
“你?”燕翕显然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崔旻脾性,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一个弄不好还很可能会惹恼了刘光同。
崔旻为什么要去问呢?
因为他自觉与刘光同交情不一般,诚然,他们两个的交情也的确是好过旁人。
可他会这么想,刘光同也会这么想啊,若是叫刘光同以为,崔旻仗着与他有些交情,便越发的得意起来,连这样的事情都要问上一问,这对崔旻来说,可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崔旻却自顾自的点了头。
燕翕心中所担忧的,他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太子的样子,摆明了不查出点什么来,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太子不罢休,不肯回京,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身边的人,陛下难道为这个降罪到太子身上去吗?
崔旻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不过你得告诉我,太子殿下打发你查什么了,我若一点头绪也没有,总不好这么直接的去问刘公。”
燕翕见他打定了主意,也没什么好劝他的。
况且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想这样一直耗着,甚至比崔旻更希望太子能尽快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能尽早的启程回京。
他在江南待的时间越久,只怕陛下对他的不放心就越重。
于是燕翕偏头想了想:“来之前呢太子倒是说过,叫我从知府、总兵这一类的下手。据我说知,江南这一带的四品大员,都是在此处供职了多年的,有的甚至做了十多年,要说深挖点儿什么旧案出来,估计也不难。但是太子想要的,很可能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他为什么执着于此,我到这会儿也没想明白了,不过查了这么些天,我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惊天动地?”崔旻轻抚了一把下巴。
若论及惊天动地,还有什么比得过当年废王尊一案和后来的孟朝案呢?
也许数年后,如今由严竞之死而牵扯出的这一段奇案,甚至是此番首辅公孙钦差江南却途中遇刺的案子,还能被人们当做谈资说上一说,然则同那两桩案子比起来,也就委实算不得什么大案了。
太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说会不会是这么多年来,陛下不肯重用太子,所以今次突然把他外派出来办差,他非要做出些成绩,才肯罢休呢?”崔旻的声音极清淡,若在外人面前,他决计不敢也不会说这番话的。
编排当朝太子,一国的储君,他又不是疯了。
可燕翕的表现,却又让崔旻觉得,这也许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
燕翕眉头紧锁,不置可否,许久后无奈道:“我说不准,可他这次行事确实古怪的厉害。江南一代一向太平的很,如果不是这次出了水患,怎么会闹成这样呢?可既然一向太平,太子没道理死盯着这边不放才对……”
“你们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薛成娇端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
此时她脑中灵光一闪,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来,便趁着燕翕顿声去看崔旻的空档,径直开了口。
果然,她话音才落下,便引得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身上。
薛成娇嘟着嘴,小脑袋歪一歪:“前两日燕桑上街去给我买汤包的时候,听得一件事儿,回来之后她当做玩笑说给了我听,起初我也并没有留神,只是觉得……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但是你们既然说太子殿下一心觉得江南有鬼,我这会儿乍然想起来,竟也觉得心头有些发慌。”
崔旻便紧了声询问她:“是什么样的事?”
燕翕眼神暗了暗。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听薛成娇的意思,这事儿只怕邪性的很,被人拿来当成了传闻与谈资,可凭是谁都不大相信。
薛成娇轻咬下唇片,素手捏着帕子搓了搓,还没张口呢,燕桑就在旁边儿戳了戳她。
崔旻和燕翕二人自然把这小动作尽收眼底。
二人对视一眼,崔旻转而看向燕桑:“你是不想叫她说?”
燕桑本以为自己动作极小又轻,可没料到没能逃过他二人的眼睛,被抓了个正着。
崔旻突然发声问她,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眼见她要跪,崔旻就先摆手制止了:“我也不罚你,也不骂你没规矩。我只来问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传言,你既回来学给了姑娘听,此时怎么又不叫她说与我们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