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白色的百叶窗永远眯着一双合不拢的窥眼,在天空大亮的一瞬间,沁出一缕朝阳。
光线落在唐笙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把清浅的睫毛染成淡金。
而白卓寒在她枕边伏了足有半分钟,才把这翻来重复了好些气息的字
拼凑在一起。
浓重的药水混合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他终于听得清楚了。
唐笙说的是——
“你妈妈……会不会有麻烦?”
白卓寒只觉得胸腔像是被瞬间轰开了一个洞,灌满冷飕飕的风,呜咽不止。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只因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唐笙醒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到底应该怎么应答?
他想过她会说‘离婚吧’。
那他要不要说好?
他也想过她会说‘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那他该不该转身走?
他甚至想过事情的发展可以更狗血一点。她失忆了,又或者她假装失忆了,进而问出‘你是谁’。
那他能不能窃窃地以为自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白卓寒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摒着重生后的第一口新鲜呼吸,吃力地向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唐笙,你是想逼死我么?
白卓寒别过脸,把眼帘和唇齿同时抿得很紧。
沉默对峙,发酵着彼此怎么也靠不拢的心跳节拍。
后来,唐笙的手慢慢脱力,从白卓寒的袖口上滑了下去。落在床沿上的时候,输液瓶反复震荡了两下。
白卓寒深吸一口气。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句看似不痛不痒的承诺,承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责任。
只是当他再次摒住决心去看唐笙反应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阖上了双眼。
从惨白的脸腮到青紫的唇上,两滴新鲜的水渍不知什么时候掉上去的。
唐笙早就已经失血脱水到分泌不出泪水,那是谁的呢?
白卓寒用手擦了下眼睛。还好,她昏过去了,应该什么也没看见。
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吵醒她,白卓寒转身离去。
高斌已经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等他了。
拉开后座的车门,白卓寒跻身一入。却看到早有一人坐在后座一侧。香水味熟悉,眉眼里笑意怯怯又迷离。
高斌从驾驶座上回了回头,有点无奈地说:“白先生,汤小姐等您好久了。”
汤蓝来找他了。穿了一件很清纯的白色连衣裙,像五月天里轻盈的纸鸢。
“下去。”
白卓寒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此时只想静静靠着沉淀的情绪。
多余的话,他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
“卓寒,你……你躲了我几天了,我……”见白卓寒这般反应,汤蓝始料不及地红了眼圈。那天在酒店,白卓寒丢下挨了一耳光的自己,跟着白叶溪他们夺门而出。
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我没有在躲你,我只是在照顾我的妻子。”白卓寒说。
汤蓝哭了,梨花打湿了春雨般的委屈。她像只弄坏了主人沙发的猫一样蜷在后座的角落,哽哽咽咽起来。
这个有点无赖的相对位置,让白卓寒就连拖都没法将她拖下去,要么就只能踹下去。
“高斌,你先回避一下。”白卓寒挥挥手,把空间留下。
“卓寒我不要离开你,哪怕……哪怕你留我在身边做个情人我都愿意,别赶我走好不好?这些年,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你啊!我答应你以后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给我继续爱你的机会!我会像以前一样——”汤蓝凑近了几分,抓着白卓寒的手,泪水潸然不已。
“阿蓝!”
白卓寒推开她不顾一切地扑就。将双臂伸长到最大的限度,将她按回相对静止的距离里。
“我很感谢你那些年,在国外时对我的照顾。可是如果我能接受你,一早就接受了。在我心里,除了唐笙,从来就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这辈子,我就是与她无缘到死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绝不会再让第三个人进入了。
阿蓝,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不!我不要!卓寒,我真的不能离开你。这些年我一直规规矩矩地陪在你身边,从不跟你提任何要求。我只想就这样看着你就够了,哪怕你只把我当替身。卓寒,你别不要我……”
汤蓝深谙欲擒故纵之道,这些年来,彼此的相处亦是若即若离温温水水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卓寒始终没有将她归类为那些庸俗的妖艳贱货。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在攻城略地的最后一瞬,跟死在前面那些炮灰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
多年积压的宣泄和不甘,让她整个人再也摒不住丑态。
“卓寒,就算你再爱她又怎样呢?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我不一样,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的!”
唰一声纸张裂响,汤蓝眼看着一张半巴掌宽的支票从自己眼前飘过。
白卓寒冷目如星:“拿去,数字自己填。”
“卓寒…...你……”
钱是一种侮辱。但有些时候,这样的侮辱就如是壮士断腕的决然。
“我说过,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好了。除了钱,我给不了你任何补偿。”
“我不要!我不要这些!”汤蓝嘶声力竭地大喊。
唰!
白卓寒又撕了一张下来:“你再这样,我只能当你是在嫌少。”
两张冰冷的纸页被塞进汤蓝丰挺的领口下。白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