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府中。
国公府的门上高挂两盏灯笼,灯笼发出昏暗橘红的光芒,牌匾映在那些晦暗的灯火中,字迹瞧得不甚分明。
叶寻立在马上,眯着眼睛定定看了许久,最后才在一片昏暗中,看清了上头的“国公府”三个字。
这是他的府邸,他的门楣。
叶寻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几个守门的门房瞧见了便迎上来,他门仰着头,看马上的叶寻。
门房嘴唇一动,话还未说出口,叶寻便把马鞭扔给他们,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府内。
七宝的消息灵通得不像话,不过也许他一开始就是蹲在门边守着叶寻的,所以叶寻步入府中没多久,七宝就颠颠跟在他身后了,像一条尾巴一样。
叶寻回头瞟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她今日可有做了什么事?”
七宝一愣,他犹豫着问道:“爷问的是阿离姑娘,还是外边的?”
“阿离。”
七宝想了想,摇头道:“不知,今日未曾见过阿离姑娘,她好像一直闷在房中不曾出来。”
叶寻轻轻“嗯”了声,话头就此打住,没有再往下问的迹象,不过在经过阿离的院子时,见到里头未曾燃起灯火,叶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她此时不在府里?
叶寻不知怀的什么心思,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她的,但是此刻脚下却是一刻不停的往她的小楼里走去。
“我去瞧瞧,你先在此处等我。”七宝依了叶寻的嘱咐,在原地站定,目送他走进阿离的院子。
小楼里一片昏暗,只有外头掌着的灯火投进一些稀疏的光影。
叶寻站了一会儿,转身方向离开,却忽然听见二楼传来一些细小的响动。
叶寻寻思一番,最后举步走了上去。
那细小的声音还不时落入叶寻耳中,硌硌,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叶寻突然感觉紧张起来,他轻手轻脚的踏上去,只是二楼一样是昏暗不见人影。
叶寻逡巡一圈,并没有看见人影。他方才刚上来的时候,还听见声响,现在上来了,反而什么也听不见了。
突然硌硌声又再次响起,突兀得叶寻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来处望去,看见了阿离。
她坐在梳妆台前,在黑暗中,镜面模糊的照出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屋中看起来阴森如鬼魅一般。
她看见叶寻,对着叶寻笑了一下。
叶寻惊惧道:“你怎么不点灯?”
阿离懒懒道:“坐得累了,不想起身。”阿离回头看着叶寻,“烛台就在你旁边的台上,你帮我点上。”
叶寻几欲想走,但最后还是吹亮了火折子,把蜡烛点上。
豆大的烛火在屋内摇摇欲灭,它不过堪堪能照亮方寸之地,视物还是不明了。
阿离还是坐在梳妆台一动不动,叶寻想了想,走到她身边站定。
阿离从台上的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一粒糖豆来,她指尖捏着那粒糖,送到叶寻唇边。
叶寻视若无睹,对没有要吃下去的意思。阿离轻轻笑了一下,反手把糖扔进自己的嘴里,一时间,屋内又响起硌硌的声音。
吃个糖都这么不安分,非得弄出声响来。
“很甜,你不吃吗?”
“阿离,你姓莫。”叶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定北侯是你什么人?”
阿离一顿,嘴里的糖被咽了下去,那硬物感顺着喉咙滑下,弄疼了她的咽喉。
阿离缓慢转头,她直视着叶寻,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只是叶寻在她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叶寻,你知道啦?”
叶寻一僵,他没想到阿离就这么承认了,他有些呆滞,接下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叶寻艰难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阿离别过头,声音冷了下来,“你该知道,知道得越多的人,死的是最早的。”
叶寻笑了笑,道:“是仇杀,你为复仇而来对不对?可是你知不知道,定北侯已经死了,他的美名传遍天下,人人都称赞他是个大英雄。所有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谥号是陛下封的,衣冠冢是皇家建的,她难不成还想反了天不成?即使定北侯最后死的并不正大光明,但是陛下已经把帽子扣到他头上,那定北侯就是个为国捐躯的英雄。
定北侯死了,他生前不曾有的荣耀都有了,再不会功高震主了。
阿离一怔,随后酣畅大笑,眉眼弯弯,“叶寻,你在想什么呢?你说得对,我的父亲,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即使没有那道诏书,他也还是个大英雄,不需要我再为他添什么东西,已经足够了。他活得精彩,死后也风光,我什么也不想做。”
叶寻弯下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十年了,你蛰伏这么久,杀了这么多人,下一个,是左丞还是……陛下?”
阿离清晰回道:“我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做。”
“你怕我告密揭发你?”叶寻问道。
“你不会。”阿离盯着他,“引火烧身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况且,你揭发我,我就要死了,你舍不得我死。”
叶寻本来是气定神闲听着阿离说话的,但是她说了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叶寻瞬间大怒起来。
他气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无奈只得拂袖欲走,只是他一抬脚,阿离却使了坏——她伸出脚把叶寻绊倒了。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叶寻的倒在地上去。
阿离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