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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仪被他说得心头温暖,那些惶惑虽没有打消,但也压制了下去,想着自己还是不要为丈夫再添烦乱罢。她便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不过,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万事多长个心眼的好!再者,事缓则圆,宁可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也不要贸贸然举动。毕竟,一家子的性命都在里头!”

刘义康疼惜地看着妻子眼中的泪光,恳切地点头说:“兰仪!放心!”

谁知,他这里“万全”的退路还没有找好,求援的人们八字还没有一撇,建康来使已经到了江州。作为刺史,刘义康总该迎接,他脸上失色,在后衙傻坐半晌,才对谢兰仪说:“不知……是什么事……还是叫人瞧瞧……瞧瞧去……”

谢兰仪心里也害怕,但劝道:“不管是什么事,来了的,跑不掉。车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亲自应对,毕竟你还是陛下的亲弟弟!”

来人在刺史的官署,语词很客气,语气却很不客气:“刺史万安!听说,刺史与魏国来使私下互通往来,不知谈些何事?朝廷里一直关注魏国动向,实在不得不移樽就教啊!”

“不敢不敢!”曾经不可一世的刘义康躬身稽首,赔笑说道,“原是北魏来信,愿意交好,夷狄小邦,仰我巍巍中华,我自然要好言相待,以期两国长久平安么!”

来人乜着眼睛,似笑不笑地看着刘义康:“刺史,散骑常侍徐孝源> 刘义康心里骂着背叛他的徐湛之,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呵呵,他说什么陛下都信?我这就去给陛下上奏!”

来人冷笑道:“不必了!陛下早已派人查了,几处与刺史交好的人都说:只怕不光悖逆,而且叛国,与魏虏相通交好!”

73一昔如环

刘义康此刻的感觉,是一桶冰水从顶心浇下来,浑身遍体透凉,打摆子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道:“我要面见陛下!我有冤屈!”

来人冷冷一笑:“陛下国务繁忙,只怕没有机会见刺史了。不过,会给刺史一个反躬自省的机会。有旨!”他站起身,昂着头,睥睨着跪坐在地,呆若木鸡的刘义康,见他没有动静,清了清喉咙,提高声调道:“陛下有旨!”

刘义康昏昏然如喝醉了一般,歪歪倒倒半天才跪直身子,向地面恭敬地叩首:“臣,刘义康接旨!”

“江州刺史刘义康,谋逆叛国,废为庶人,绝属籍,宜闭门思过。罪臣范晔,密谋拥立庶人刘义康,犯上作乱,大辟,夷三族!”他合起手中的圣旨,换了点笑意,亲自去扶刘义康:“陛下仁厚,毕竟不忍心对亲手足加以屠戮,你还是好好自省赎罪吧!”

刘义康手足发抖,又是半天才再次叩首谢恩。

刘义康脚下拌蒜,不知用了多少时间才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谢兰仪的身影,倚着门边栏杆,翘首遥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见鹅黄色衣衫随着微风飘飞,贴紧她身子的那面,生出无数流云似的折痕。她便也如在云端,纵使看不清脸孔,也美得令人伤神。

刘义康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呐喊出声,自己把满嘴包裹着的苦水咽了下去,迟缓地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几步,什么东西软软地撞进他怀里。神思不属的刘义康低头一看,一个乌发如云的小脑袋,抬起光如满月的额头,冲着他嘻嘻地欢笑,美丽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可爱得令人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揉进怀里去。

“阿父!阿父!”她奶声奶气地呼唤着,如萋萋春草在他心里萌发,可他心里俱是悲凉:贬为庶人,虽是留了一条命,可是,小女儿再也过不上大家捧在手掌心的富贵生活了,她日后长大,也只能与寒门之人结亲,再也无法像曾经那么矜贵了!刘义康鼻酸,闻听圣旨时没有落下的泪水,此刻尽数洒在女儿的脸上。

小家伙“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脸上湿漉漉的地方,又抬起头找寻水迹的来源,终于看到从来都是笑眯眯的阿父,满脸纵横交错的泪迹。玉秀那月牙般的眼睛霎时变回了满月,长睫毛忽闪忽闪地,在阳光下投出扇子似的两道阴影。“阿父是在哭么?”她自语了一句,发现新奇事件一般,对门边的谢兰仪嚷道:“阿母!阿父为什么哭呀?”

她旋即觉得自己问得不好,因为眼尖的小人儿发现那头的阿母脸上也渐生晶莹。啜泣声从远处传来,让玉秀极为惶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自己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玉秀!”刘义康怕见女儿哭泣,忙搂紧了她,托着小屁股抱起来,在她耳边哄着,“咦,你又哭什么呀?”

小孩子哭往往只是共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哭,只是摇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刘义康抹了一把泪,硬是挤出笑对女儿说:“难道今日阿母又不肯给你好吃的?”

那双温软的小手抚上刘义康的脸,轻轻帮他揩抹着眼泪:“阿父阿父!我不吃糖了!我不吃含消梨和甜石榴了!你们不要哭,不要生气,不要伤心,更不要吵架,好不好?”

“我们没有生气,没有伤心,也没有吵架……”刘义康抱着女儿,往自己屋门口走。终于见到谢兰仪的脸,他低下头,几乎不敢看她——他不光没有给她荣华富贵,反而害得她将要受穷受苦,他多么对不起她呵!

谢兰仪吸了吸鼻子,也挤出一个笑:“车子,最坏,也不过我们全家一起死!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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