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回到铺子的时候天擦黑,外面的灯笼已经点亮,照在地上散发出悠悠黄光,一层迷蒙朦胧感将那块挂着的牌匾凸现出来。
冷漠冰凉的字早已经同外面的寒风混为一体,不过是个指着方向的东西,让人在漫无目的或者暂时忘记叫什么时候的能够看到它就记忆起来。钱秀对它很是在意,可惜饶是钱云不在晋州,多数人还是冲着她家的口碑去了,钱秀每每只能看着愁眉紧锁。
做买卖的大多还是拼着几分运气在当中的,并不是只要你用心了就能有个好的收成,就像外面卖早点的摊贩一样,别人不会因为你干净不邋遢就来买你做的不好吃的东西,反而那些脏兮兮看起来很寒碜的人却总能做出味道好的东西来,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是为什么,兴许只是老天让他们做这份买卖,在天上保佑着他们的财路罢了。
他不知道钱秀能不能想的开,这铺子不是自己的,他也没什么资格操心,再加上他本也没什么心思掺和着,他在这里为的只是自己放不下的那个人罢了。他巴不得尽早将这里的事给了了,好带着他心心念念的人远远的离开这里,伤心之处长时间的待着做什么?更何况年岁越大,有时候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能狠得下心肠来了,一个人的时候开始伤春悲秋不停,既矫情又可笑。
推门进去后落了栓,这会儿该是没人来了,转身走到后面,见张婶正在忙着做饭,一碟素炒三鲜才出锅,瞧见他进去,笑着说:“你这小子可是出息的紧,听说那边的主子都赏识你了,吃过了么?要是没吃,婶儿给上头的做好,再给你下碗面,就着腌好的酱黄瓜味道正好。”
王廷笑着摇头说:“婶子不必麻烦了,我有点事要和姨娘禀报,正好帮你送上去。说起来,我倒是不怕跑腿,不过这男女有别要是给人说起闲话来,我可不是有成千上百张的嘴都说不清楚了。”
张婶捂嘴笑道:“你这么费心的帮我,要是说出去了,那边的主子不久把账算在我头上来了么?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哪有这么蠢的?得了,赶紧去忙着罢,我这老婆子可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能不清楚?”
王廷端起已经摆放在托盘里的菜,闻言笑着摇头:“倒真是难为婶子了,这里还是人少的好,人也亲近的很。”
张婶一边撵他一边笑着应:“可不是?我做完饭今儿就回去了,明儿早些过来,你可得帮我开后门,免得给人瞧着了可就不好了。”
王廷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端着东西上楼了,这般也好,省得将来生了别的嫌隙,狗咬狗一嘴毛的样子太过难看。
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来到她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只见钱秀坐在桌子前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某处发呆,听到动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笑着说:“你来了?程阙怎么将你放回来了?我瞧着以为他要将你留在身边。他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大家伙骨子里都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他以为能瞒得过我?外面那些眼睛盯着也不嫌累,他要是能揪住我的辫子算他能耐。”
王廷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温声说道:“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担着,现在还是赶紧吃饭,吃完了睡个好觉。”
钱秀看着面前摆着的都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想吃但还是拿起筷子,安静的吃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张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的口服倒是不错,就是落到这种境地也能有好吃食供着,也不该奢求什么了。你怎么干坐着不动筷子?快些吃罢,我猜得到程阙既然生出了怀疑的心思,定然不会那般大度管你一顿饭,我早以前就知道了,但是没法子,谁让我娘疯了似得想让我嫁给他好做正室的夫人?许是我们太过贪心的缘故,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和程家沾染上关系,我和我娘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得到了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所以人的心才会变得大了,不官不顾的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在手上,最后却还是一场空。”
王廷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突然勾唇笑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太过分的,我会满足的。这个时候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早些吃完早些休息,这几天我都没陪过你了,明儿还得早起给张婶子开门去,要是露了馅儿可就不好看了。”
钱秀知道他在说什么,脸色蓦地一僵,很快又放松起来,点头道:“看来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你划清界限了,也好,总好过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太过无趣了。”
红烛摇曳,外面钻进来的寒风吹了一阵,将光差点压灭,但是过去后很快又直立起来,因为是铺子里早已没有别人在,所以他们才能这般自在,旖旎软语回荡一室,浓情蜜意自是化不开。
钱秀的所有思绪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九霄云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随他一起沉沦,只有这样才能将一切烦忧都忘却,那些在梦中不愿意放过她的东西也终于离开了,她终于不再受折磨了。
王廷一直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看到她微攒的眉头,眼神朦胧却又没什么焦点的地方,心头闪过一阵闷痛,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却不想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回到过去的样子,无忧无虑,却又每天开心,也许只有她将全部的过去都忘掉才能行吧?人生就是这么悲惨,老天作弄着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