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是第一次见到松原寺的远行大师,老太太前世并不会带她来这里,她自己更没什么心思,只是远行大师却像是见过她一般冲她笑得甚是和蔼可亲,与老太太聊了些近况之后,才看着钱云说:“这孩子能有今天这般造化也是得了贵人相助,这个孩子原命格甚为凄楚,老夫人还是要多多善待才好。”
钱老太太捂嘴直乐:“这孩子如今懂事的很,我怎么能不疼着呢?她打小没有娘,我心中又气她不听话,自是关系甚为不睦,如今倒是不必忧心了,我们祖孙两人甚是亲和。”
远行大师的眼睛凌厉又清明,看似随和,给钱云心里施加的压力却不小,这个人像是洞察了一切般,让她莫名的紧张。果然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远行方丈单独留下她,说了几句只有她才能明白的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有些事情不需你去计较,老天自会给她们因得的报应,难得重新为人,何不放下一切好好活一回?”
钱云冷笑一声:“大师怎能明白前世的艰难?与我来说简直是人间炼狱,我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颤抖,太可怕太难过了。为什么我要忍着?他们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我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大师,你说我怎么能等得了呢?”
远行大师闭了闭眼,无奈道:“这一世情路艰难,你又何必让自己陷入更难的境地?孩子,痴念是错,会让你堕入仇恨中无可自拔,当你的眼睛被蒙蔽,你会失去很多东西。”
钱云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地说:“那又如何?”她嘴角弯起的弧度上扬,高傲又清冷:“我只要能抚平我心头的不甘,哪怕就是得罪天下人我亦有何惧?我尝过的苦痛,我总要让他们都一一试过。”
远行大师叹了口气:“如此将会让你失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你也甘愿?”
钱云在自己的脑海里想了许久,失笑道:“我从不曾拥有什么人,更何谈失去呢?大师,告辞。”
远行大师看她固执又含着戾气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笑着摇头往自己眼前的茶杯里续满茶,悠悠道:“这般固执的人,想来早已被迷雾遮了眼,已经看不清周边的一切。自作孽,总要反噬到自己身上,当真是糊涂糊涂。”
钱老太太负手站在树下,见她出来,笑道:“远行大师鲜少指点小辈,他与你说什么了?”
钱云掩唇笑道:“大师说我执念过深,将来会失去很多,让我放开些。”
老太太若有所思,良久沉吟道:“大师说的话虽不解其中真正的意义,你听着便是。有什么不快只要告诉祖母,祖母定为你做主,你还是如花的年纪,实在不必被琐事累极,当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才是。过不了多久便要做新嫁娘了,六皇子太心急了些,不然祖母可得给你好好张罗才是。”
钱云扶着老太太回厢房,步履轻盈,声音清雅婉转:“他也没有亏待孙女,这些日子被阿秀和程家的事闹得昏了头,忘了和祖母说,六皇子身边的侍卫恒晟送了嫁衣来,我们倒是轻省些。”
老太太皱眉道:“这怎么能轻省?好歹是你的大日子,不管别人怎么看总得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咱们的礼数不能少。”
钱云抿了抿嘴,脸颊两侧泛出浅浅的酒窝,转而说道:“眼看着您的生辰要到了,还未好好陪伴您,我便要嫁出去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有什么?时间长的很,最好明年你能带着孩子来陪我过生辰才好。女人啊,做姑娘时候的日子最好过,等成了亲就得凡事都以夫家为主,忙的连拾掇自己都顾不上。孩子,难呢!”
钱云垂着头暗叹,如果老太太能早些这么对她何至于会有今日的事发生?一时间心也跟着难过起来,在难过之后又是一片冷漠。
寺庙中听到的都是吟诵经文,还有让人发涼的安静,像钱云这种心中满布仇恨的人在这里着实难熬,她本就不愿意平静下来更谈受点化,亏的本就没打算多待,明天一早回去正好。她心中实在是对阿秀的婚事好奇不已,也不知道这两天他们可商谈出个结果了没。
只是没想到会在回厢房的路上遇到邓夫人和邓远遥,当真是冤家路窄,发生那事后两家算是彻底断了来往,如今见面当真是尴尬的很,就在两家人沉默走过去的时候,邓远遥拉着钱云的袖子说:“云姐姐慢走,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钱云不置可否,安抚了祖母一阵,和邓远遥走到一处安静之地,笑道:“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邓远遥对着她这张一脸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就恼怒不已,咬了咬牙才说:“昨儿我哥在外面站了一夜着了涼,我和我娘赶过来照顾他,钱云,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折腾他?”
钱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的身上依旧透出一股慵懒,却又有几分贵气:“我又没让他站一晚上,他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邓远遥气急道:“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端着架子死活不见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你自己想攀高枝却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推给我哥,钱云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无耻?”
钱云难得好脾气,正巧在不远处有一块石头,她缓步走过去半坐在上面,半点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头微微歪着,好笑地问:“你先别忙着生气,我有话问你。你哥可有送过你一支碧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