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彦闻声立刻跳到地上去, 跺了跺蹄子,一阵黑气自归彦蹄下缓缓升起。
俄顷小蕴简阁外四下景致骤然变化。
杜克此时眯着眼睛, 打着哈欠,拉开门, 一脚跨出去。继而睁开眼, 便见一处屋舍。
屋舍极古朴, 青砖黑瓦木头门。
脚下青石板为径,自屋舍门外铺至脚下。
门前门外, 青草荆棘乱成一团, 又有高树古木连成排。
杜克不由转头。
小蕴简阁已然在身后消失,向远山峦叠嶂,极谷圣山山头隐约可见。
四下鸟语虫鸣, 林间隐约溪水潺潺。
此处正是极谷王兮阳昔年旧居,后百里靖海独居近三百年的处所。
前番胡天叶桑去极谷, 百里永带他们前去观看,那是屋舍早已残败。
不想此番,胡天、归彦并叶桑三人, 由着断垣残壁推演出其旧时情形。才得此时眼前这番幻象。
且归彦看了一年的画册, 此时制造幻象的功力大有进展。不在拘泥人数, 而以地域为限,胡天、叶桑、穆椿此时都能见到这番幻象。真实自然。
胡天还有些许担心:“师伯怎么不动弹了,别介是咱推演的不像?”
穆椿隐在暗处,却是长叹了一口气。
太像了。好似下一刻师尊同应师兄就能自屋舍之中走出来一般。
即便此时知道这番场景非真实,杜克也不由跨出一步,恍惚之间呢喃:“师父,我回来了。师兄,你在不在?”
然而那屋舍门扉紧闭,半晌无有动静。
杜克似有怔忪,继而低头苦笑:“一群兔崽子。死之前还让老子见这番……也罢了。”
再抬头,已是老泪纵横。
胡天叶桑都是愕然。叶桑猛然站起来。
胡天忙拉住她:“师姐,你要作甚?”
未及叶桑出去,杜克身上一层红雾蒸腾。
红雾如涌泉,滚动不息,缓缓向外扩散而去。
“妄境出体?”穆椿皱眉,退后一步,手上数个法诀打出去,即刻便是将九溪峰封锁,以免其他不相干者误入。
好似练武的走火入魔,人族修士称此为入妄,有五层状态:起执,妄念,妄心,成魔,妄境。
前三期通常不能被修士明察,及至第四期“成魔”,便是成就一个心魔。但也不是灭顶之灾,只消灭杀心魔便可臻入极境。
便如穆椿,此时有心魔,但只消她将穆昱魂魄找到,践前世一诺,怕就是登仙了。
而杜克,却是落入妄境。旧时旧事,心魔回忆如梦境日日消磨他的意志,再一步就是被吞噬。
但无论如何,妄境心魔不会轻易出体。
穆椿一时竟不能确定,此时情形,究竟是归彦幻象所致,还是杜克真的要死了连妄境也不能控制。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未等穆椿想通其中环节,杜克身上萦绕的红雾又生变故。
杜克似再不能控制。红雾向四下缓缓扩散,如层层水波荡漾。继而落入幻象之中,与之融合。
幻象顿时生变。
归彦小毛团顿时倒在一边。胡天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归彦,抱入怀中,急道:“怎么了?”
归彦趴在胡天怀里,细声:“嗷呜。”
幸而此时穆椿自其身后出现,上前来,提起归彦看了一番。
胡天此时见穆椿,也不惊讶,只管追问:“师父,我家归彦怎么了?”
“无妨,杜克妄境与他幻象融合,他一时受了冲击。你且将他的清心歌诀念上几遍。”
穆椿说着,将归彦小毛团塞回胡天怀里。
胡天立刻领命,对着归彦耳朵“嗷嗷”叫起来。叫了十来声,归彦努力伸出小蹄子,按在了胡天嘴巴上。
神念之中抱怨:“吵吵的。”
“可吓死我了。”胡天安下心来,自指骨芥子中所剩的一点断殇固元散都拿出,塞给归彦。再挠挠小毛团的脑袋,这才看向幻象中心。
此时幻象已是面目全非,不似前番归彦经营时的模样。
红雾所过之处,尽数染就一层锈红。
胡天抱着归彦站起来,问穆椿:“师父,师伯这是要作甚呢?”
“他要将自己的妄境展示出来。”穆椿叹气,“妄境,乃是日日消磨他道心之物。”
“是幻象?”胡天猜测。
若非幻象,怎么会与归彦营造的幻象融合?
“其他修士,或许是幻想营造出的错误记忆。”穆椿摇头,“但他是剑修,这妄境,怕是极谷之乱时的回忆。”
但具体是什么,杜克这些年守口如瓶,从未曾透露过半分半毫。此时展现,便是当真心存死志了。
穆椿看向叶桑,再不置一词。
叶桑目不转睛,吞了吞口水,双手攥成拳。
幻象终被杜克妄境红雾,尽数染成锈红色。接着杜克身影消失不见。
极谷王兮阳旧居外,无数修士聚集,手中或是剑丸或是剑符,面色狰狞。
当头一人,脸上一道疤,高声叫喊:“百里靖海,你且出来。今日古新剑道,必要决一雌雄!”
“喊甚啊喊甚啊,喊你娘!”
木门骤然洞开,一青年面目俊朗,长发高束,身着长裤短衫,臂膀裸露,扛着柄重剑大摇大摆走出来。
短衫耷衣领斜挂在肩头,他伸手抓了上来,继而拄剑站立,啐一口:“他娘的天天喊要决一雌雄,也没见哪次你赢过老子来。是雌是雄不见得,我瞅你就是头大狗熊!”
“百里靖海!你口出狂言,欺人太甚!”
刀疤脸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