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唇边泛起一抹既伤感又无奈的笑,她在心里说,那是曾经。
“依娘看,媚娘若真担了这心事,却是遂了那些奸人的意了。那些下作胚子,看了些前朝故事,便妄自揣测,以为在这宫中,都是母凭子贵,所以捏造出这些谣言。殊不知,到媚娘这里,却真正是子凭母贵。不过这一切,都是媚娘自己挣来的。媚娘的胸襟与谋略,莫说女子,天下男儿,又有几人能及?圣人是身子不好,脑子却未糊涂。要知宫中从来不缺温柔貌美的女人,可能与圣人共患难同进退,相互扶持的又有几个?便是圣人近年最看重的两个人,月娘年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显然指望不上。顺娘沉静和顺,无欲无求,对圣人一片真心,故而圣人待她不薄。可她不但在政事上毫无主张,但凡遇上稍大点事,便乱了阵脚不得主意,反要圣人为她操心,如何能与媚娘比?”
荣国夫人有些心酸,照这道理,月娘原不致死。可皇后到底是女人,这些道理,她未必就不明白。奈何世上之事,大多是道理谁都会讲,要真正看破,却又有几人?
她虽然心酸,却不得不笑着安慰皇后:“你与圣人这一路走来,委实不易。不是娘托大,若没有你,圣人能有今日?大唐能有今日的局面?数十年风雨,你与圣人早已结为一体,密不可分。圣人虽为九五之尊,到底是男人,且正当盛年,难免贪图新鲜。但若要因此自断臂膀,他可不是那糊涂之人。媚娘莫非忘了,当日上官仪是怎么死的么?”
荣国夫人这些话,皇后自然也是想得到的。不但想得到,而且在痛苦时,便时时用来安慰自己。可是这话由自己说出来,难免有自欺欺人之嫌。如今听了阿娘也这样说,心头顿时觉得一松。
她默然半日,突然道:“枭氏那孩子,的确才华出众,我看着也喜欢,只可惜……”她似乎有些怅然,摇了摇头。
荣国夫人道:“只可惜他投错了胎,怨不得别人。话说回来,那孩子看着虽然不错,但媚娘你的孩儿,谁又比他差了?”
她惦记着皇后说的至亲中旁的人,一心要为武敏之开脱,却又不能显得刻意,怕反让皇后更加生疑,当下斟酌着又道,“媚娘仁厚,对那孩子可算格外开恩了。想那枭氏当日是如何待你的?你对她的儿子尚能如此,何况自己的侄女?可笑那些奸人,真正是居心叵测,为达见不得人的目的,简直是不择手段,居然编造出这等谣言。我倒奇怪了,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到底与咱们武家有多大的仇?”
荣国夫人不动声色地查看皇后,皇后只是淡笑不语。她收回目光,沉吟半日,自语般试探道:“难不成是姓李氏皇亲?姓武的也不是没可能。”
皇后的笑意深了些。
荣国夫人心里一惊,却佯装不知,继续道:“那蝮氏兄弟,虎狼之心,自己作死,毒杀了月娘,为了开脱,乱攀乱咬,有什么话是说不出来的?”
她恨得咬牙道:“依我看,李氏皇亲已非当日,如今只求安稳度日,断不会滋事。况且月娘是贺兰家的人,,她的生死,予他们有何关系?准定是那蝮氏兄弟......”
一想起那兄弟二人素日的行径,母女几人多年来所受屈辱,荣国夫人便觉得全身的血俱都冲上了头顶。不过此刻她更关心的是,皇后对她这番话的反应。
皇后点头道:“这兄弟二人,委实可恶。所幸老天有眼,终得报应。”
荣国夫人叹道:“善恶有报,果然不差,只可惜了无辜的月娘。”
她突然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皇后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关心道,“阿娘,你怎么了?”
荣国夫人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道:“皇后方才说到报应,倒让我想起了敏之之前说过的一席话。”
见皇后似乎很感兴趣,她红了眼圈,低声道,“媚娘你也知道,敏之素来最心疼月娘,对她可谓百依百顺,可你知道,为了当日之事,私底下他斥过她多少回。他说,妺妹,姨母待咱们一家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来?快些回头罢,若执意妄为,只恐他日必遭报应。”
皇后眉毛一挑,荣国夫人并不关心皇后是否相信这话,她知道关键是皇后是否愿意相信。
“月娘死后,他见娘伤心,还曾劝我说,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既种当日因,便该知今日果,当日是月娘自己糊涂,如今伤心又有何用?况且作恶者已得报应,祖母千万保重身体为好。当日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劝慰我,如今看来,他真正是个明白人,倒知道好歹,不枉媚娘你如此待他。”
皇后眼睛微眯,半日微笑道:“敏之在我面前,除非公事,私底下一向寡言少语。再没想到,在阿娘面前,竟是个如此多话的。”
荣国夫人心里安定大半,神色自若道:“我倒知道其中缘故,一则,他是我带大的,自然分外亲厚些。二则,他到底年轻,自恃才高,性子便难免古怪些。他心里虽感激媚娘,却最怕人说他能有今日,并无自己之功,全因仰仗媚娘这个姨母之故,故而刻意要做出副疏淡模样。三则,”她看了皇后一眼,“可不是因月娘之事,对媚娘你心怀愧疚,以致无话可说么?”
皇后微笑不语,她似乎坐累了,起身扶着腰肢缓行一圈,眼睛四下一扫:“说到敏之,他人呢,姊姊病成这样,怎不见他在跟前伺候?”
荣国夫人笑道:“敏之是个孝顺孩子,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