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兰儿看到朱由崧患了失心疯一般,呆愣愣地望着铜镜傻笑,心中有些害怕。
叶小玄,不,现在应该叫朱由崧了。朱由崧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面露忧色的小女孩。眼前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什么小演员,更不是什么童星,只是福王府里的一个小宫女,唤作兰儿。因为模样伶俐,性格乖巧,才被送到自己身边伺候自己的。
想到刚才自己洗漱的窘态,刚要为了维护一下自己世子光辉高大的形象,想要辩解一番的时候,朱由崧脸色蓦然一白。
他想到了在大门口遇到的那个柳眉倒竖的宫装丽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爹的正牌老婆邹王妃!自己那副打扮被她看到了,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吗?
果不其然,还没等朱由崧想出什么补救措施,门外的侍卫就高声道:“王爷驾到!”
随着声音,一个身穿红色锦衣、大腹便便的胖子气喘吁吁地走进门来,来人正是朱由崧的老爹福王朱常洵。这人面相四十余岁,眉毛很淡,上唇微髯,圆脸肥腮,瞧他那慈眉善目的模样,若是剃去须发,倒像是弥勒佛再世。
朱常洵虽然长得痴肥,但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虽说慈眉善目像是弥勒佛再世,但是此刻却化身怒目金刚。他看到朱由崧二话没说,抬手便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掴到了朱由崧头上!
朱常洵膀大腰圆,三百余斤的块头,朱由崧虽已成人,营养丰富长得也算壮硕,可是两人气势相较,朱由崧就像一只大公鸡面前刚刚褪下绒毛的小鸡雏。朱常洵这一巴掌下来,朱由崧就应声倒地,白长了个大个子。
看见王爷发怒,世子所的宫人和朱常洵带来的随从们,“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高呼:“王爷息怒。”
晕头转向的朱由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看到一个三百来斤的大胖子进门就给了他一巴掌……
朱常洵这一巴掌打得并不重,可是朱由崧却条件反射般的扑倒在地上了。朱由崧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跟这个胖子大战三百回合,却被福王一声“逆子”吓成了鹌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由崧是真有些怕了,这种恐惧发自内心,源于记忆,根植于灵魂深处。如果朱由崧还是叶小玄,说不得豁出去了,真的敢爬起来跟他老爹上演一出全武行,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叶小玄,他成了福王世子,成了朱由崧,他不仅继承了朱由崧的身份和地位,继承了朱由崧的记忆,甚至还继承了朱由崧的一部分情感……
“你这逆子,抬起头来!”
朱由崧乖乖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胖爹,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感觉。人们常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对于某些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来说,才是最为珍贵的。朱由崧的前世叶小玄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孤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严父慈母,也没有领教过别人口中,老爸手中的鞋底子或者老妈手中的笤帚疙瘩……
现在他有爹了!对于做梦都想有爸妈来管束自己的朱由崧来说,这份跨越三百余年的情感,或许才是穿越带给他最大的礼物。
“我且问你,你为何衣冠不整在宫中孟浪而行?啊?是不是你这个世子所太小,放不下你了?居然敢只着中衣跑出世子所,冲撞王妃,成何体统!”朱常洵越说越气,自己本来在王府内宫观赏歌舞,免得败了自己兴致,才派人通知自己这个偶然风寒的儿子不用请安。
那几个新进的舞娘歌姬晃着小腰、扭着屁股,自己正看得起劲儿,邹王妃却跑过来一通哭,鼻涕眼泪的抹了自己一身……琴箫风月高雅之事被这么一搅和,艳舞算是看不了了,被扰了兴致的朱常洵怒气冲冲地直奔世子所。此刻他看着面前这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罪魁祸首,胸中怒气更甚。
世子所就建在福王府外宫,朱由崧在世子所里怎么胡闹都没问题,别说只穿了中衣,就算他光着屁股,不穿衣服,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老福王也不会管他。但是他跑出了世子所,又正巧被过路的邹王妃看到,这事情就于礼不合了,然而这个时代,骂人都骂“不知礼”,最看重的恰恰就是礼。
“身为天潢贵胄,如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毫无仪态!你是想气死我吗?”慈眉善目的朱常洵一拍桌子,如同金刚再世,怒喝道:“来人啊,将今晨伺候世子的宫人,重责三十大板!”
跪在地上的兰儿身子一颤,小脸煞白,红唇都要被咬出血来,却又不敢开口求饶。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自入王府之日起,生杀予夺便尽赋人手,王爷此刻在气头上,若在出声招嫌,今日怕是再无活命的可能了。
“三十大板,打得重了足以要人性命,这哪里是打板子,这是要人命啊!”朱由崧愣了一愣,在他记忆中,凡是着实打了三十大板的宫人,极少能有活下来的。
看到兰儿被侍卫架走时脸上的绝望,朱由崧壮着胆子给她求情:“爸——罢了吧?父王息怒,孩儿知错了,放过兰儿吧。”
朱常洵眉毛一抬,教训道:“罢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在王府中丢人现眼,他们却不知阻拦,最后冲撞了王妃,不该严惩吗?”
朱常洵的一番话,朱由崧竟然无从辩驳,自己做错了事,让下人们顶缸背锅,这合适吗?
在这个时代,还真的合适。要问原因的话,一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