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蕙兰脸色稍有缓和,道:“不用了,你只管休息。”
木无愧挤眉弄眼道:“想必娘有些渴,孩儿替娘取水来。”木无愧从一个木框子里取来一个葫芦,塞到他娘手里。
纪蕙兰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终于开了窍,娘以后鬓白齿黄,行走不便时,就指望你的孝心了。”
“这是自然,孩儿与兄长定会孝顺娘,为娘养老送终。”木无愧淡然笑道,又取来一个葫芦,递给纪宛如,“宛如妹妹,喝点水解渴吧。”
纪宛如朝木无愧笑了一笑,便接过葫芦。纪蕙兰喝得差不多,便将葫芦递给木无愧,示意他将其放在一边。纪蕙兰柔声道:“别顾着给别人递水,你自己也要喝一点。”
木无愧顺手将他娘未喝完的水一饮而尽。纪蕙兰大吃一惊,不由得有些恼怒,“你怎么把娘的水给喝完了呢。”
木无愧淡然笑道:“孩儿小时候是喝娘的奶水长大的,喝这水又算得了什么。”
纪蕙兰绷紧脸,气得无话可说,只是怒瞪了木无愧一眼。纪宛如掩口一笑,又将葫芦递给木无愧。
纪蕙兰咬住嘴唇道:“不能只顾着自己喝,给温伯伯一点水。”
“遵命。”木无愧盈盈笑道,又拉开车子的前帘,将水递给温伯伯。
“温伯伯喝点水。”木无愧把葫芦塞到温伯伯手里,只见黄豆般大小的汗水从温伯伯黝黑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多谢二公子。”温伯伯接过葫芦,一饮而尽。
温伯伯年近五旬,为人沉默寡言,但是勤勤恳恳,为木府养马驾车,已有近二十年。
不到中午,三个人纷纷进入梦乡。时至中午,马车进入华阴县地界不久,官道上到处充斥着流亡逃难的百姓,马车遂不能前行。外面传来逃亡奔命的声音,温伯伯急忙勒马停车,三人同时被震醒。
木无愧拉开车帘,无数人背着行李,拖家带口,仓皇逃命,路上横躺着无数具尸体。木无愧将目光移向他娘,惊叫道:“娘,外面尽是逃窜的百姓,莫非华阴发生暴乱?”
纪蕙兰凑过来看,眸子里浮现疑惑地目光,“应该是。你爹没跟我提到华阴暴乱,相必也是这两天才发生的,否则你爹也不会让我来华阴。”
“娘,孩儿下去抓一个人询问一下。”木无愧准备跳下车。
“带上佩剑防身,不可闹事伤人。”纪蕙兰一把拉住木无愧,递给木无愧佩剑,随后松手。
木无愧跳下车去,飞到一个扛着麻袋的中年男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男子一脸疑惧道:“官爷,怎不逃命,强盗马上就杀过来。”
木无愧惊诧道:“哪里来的强盗?强盗的头目是谁?”
男子急促道:“太华山黑风寨的草寇向来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他们的头领叫晁彪,这人心狠手辣,着实叫人害怕。你不逃命,可别挡我。”木无愧让开道路,此人一溜烟跑个无隐无踪。
木无愧飞到马车上,向她娘详细告知。纪蕙兰神色微微一怔,抿嘴道:“如今,华阴遭遇盗贼袭击,只怕县城难保。”
纪宛如大惊失色道:“不知道我爹和弟弟怎么样了?宛如很想见他们一面。”
木无愧安慰道:“宛如妹妹莫慌,我跟娘一定带你去看你爹和弟弟。”
纪蕙兰随即吩咐温伯伯饶过县城改走阴平小道,因小道狭窄,马车只得缓缓而行。三人一路上不时拉开车帘,道路两旁农田干枯一片,草木稀少,树木的外皮皆被剥掉,树木附近有许多坑洼,似是野菜被挖去而留下的,令人不胜唏嘘。
待至傍晚,温伯伯按照纪宛如的提示,驱车赶至细柳镇。镇上饿殍遍野,白骨累累,尸骸推挤如山,蠕虫爬满尸身,尸体腐臭味熏天。令人心惊肉跳的是有小孩的尸骨被丢弃在尸骨堆里,其头颅躯干完整,只是腹中和大腿上的肉被割去,这很可能是有人觅食无着,饥饿难忍,遂痛下杀手,易子相食。惨绝人寰之状,阴森恐怖,不堪入目。木无愧心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赶紧拉上所有车帘,纪蕙兰与纪宛如掏出锦帕,捂住口鼻。纪宛如更是惊恐万状,倒在纪蕙兰怀里,纪蕙兰紧紧抱住纪宛如。温伯伯虽然见过不少尸骨,但也是不寒而栗,眼睛不敢扫视左右,只得垂下双目。
木无愧惊叫道:“华阴县一定发生了饥荒,饿死这么多人,官府为何不开仓赈济饥民呢?”
纪蕙兰黯然神伤道:“今年以来,关中大旱,飞蝗成灾,无数农田颗粒无收。你爹跟我讲过,朝廷拨下救灾粮饷,怎么还是饿死这么多人?”
纪宛如失声道:“我家缺衣少粮,官府未给任何粮饷。我爹向钱老爷借钱,钱老爷非但不给,催逼我爹还债,逼迫我爹把我卖到越秀美。”
木无愧安慰道:“妹妹切莫伤心。如今,你已是我娘的乖乖女,也是我的好妹妹,不再担忧衣食无着,我木家永远让妹妹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待会儿见到你爹与弟弟,就把他们接到木府去。”
纪蕙兰叹息道:“定是华阴那群狗官勾结豪强地主,贪污粮饷,才致使饥民活活饿死。”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钱家村,村里空荡荡的,亦看不到人影,却能瞧见几只秃鹫啄食腐尸。生火烧饭时辰却不见袅袅炊烟,唯见几具尸体横躺在枯树、干塘旁边,满目疮痍,叫人见之心惊肉跳。纪宛如一路过来,既惊惧,又以泪洗面。
木无愧叹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