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仿佛风也停住了。
“爹爹,何以至此!”一把年轻低沉的声音笼罩在阴影里。
不是问句,是感叹句。
炒货郎先前的破锣嗓子不复见,一开口便是阴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哼,我不看看我儿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放心!”
没错此人正是罗凡。
“儿子……”
罗佑的话被罗凡的一手打住,“我没说她不好,你也不用着急解释!但是儿子啊,我仅仅只是接触她一段路程,便知她不喜与东厂打交道,你这是何苦呢!”
罗佑眼神一暗,心里一痛,不敢答,只是低头不语。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知道此女子讨厌他了,不知是讨厌他的身份,还是他本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讨厌,让他也莫名其妙地更多关注她。
此时罗凡身边的青儿已经从木纳呆滞中恢复了生气,她对罗佑说:“哥哥,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配不上你,还是等青儿长大了嫁给你吧!”
青儿是罗凡认的义女,但是他对青儿与罗佑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他对着罗佑说话从来都是我啊,儿子啊的,对青儿与普通厂卫无疑,一开口便是本座。
青儿知道罗凡养她,也是有让她做罗佑媳妇的意思。
罗凡睨了她一眼,意思是何时轮到你插嘴。
青儿眼里丝毫的失望也没有展露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罗佑。
罗凡转回头去,深深地看了看眼前低着头的人。
月亮朦胧地照着他半张脸,本是意气风发的人,竟染上一抹愁绪。
自把罗佑捡回来,他就知道他走的路会漆黑一片,甚至不能有个人感情,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他想过把甄老头那外孙女杀了,但是如果她是这漆黑道路上唯一一点色彩,他如何忍心扼杀。
“佑儿,我尚且不杀她,但是我不想再见到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否则要你亲手提她的头来叫我。”
罗凡说完,便挥袖进了宅子。
青儿看着罗佑,眼里闪了闪,转身跟着罗凡进去。
月银下只剩一抹孤独的身影,像一匹孤傲的狼,倔强地站在山之巅,守着他认为该守的东西。
同时在皇宫里,太子赵文轩虚弱地躺在床上,眉头时而皱起,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但是一片薄唇似乎透漏出他不肯屈服于梦中的事物。
皇后娘娘坐在床沿,细心地替他擦着额头的汗,一个身穿山河日月图的男人在房内焦急地来回踱步,地上跪了一堆垂头丧气的太监宫女太医,无人敢发出烧大呼吸声,怕惊扰了在踱步的人。
终于皇后低喊了一声:“醒了。”
圣上马上身子一转,人已经来到床边,一双盛满担忧的丹凤眼瞅着底下的另一双丹凤眼。
赵文轩微微抬了抬眼皮,适应一下烛光,再撑起,眨了眨,便看到守在他身边的两位老人。
歉意一笑,“皇祖父,皇祖母。”
“太医快来。”孝仁皇后除了样子保养得宜,嗓子更是清脆,谁都不会以为她已有半百。
跪在下首立刻有一位太医上前替赵文轩把脉,喜道:“太子殿下底子好,虽受伤失了血,但无大碍,身上的刀伤每日换药,十天就好。”
其实太医这些话已经重复说了好几遍,但孝仁皇后还是听得孜孜不倦,没听一次,心里便又踏实一分。
她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可以走了,太子如蒙大赦,磕头退了出去。
仿佛此时,她才有心思看一地的奴才,“你们也出去吧。”
所有人退出去之后,便只剩不远处还立着的国师淳黎。
赵文轩慢慢地坐起,孝仁皇后立刻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背后。
圣上瞪着一双眼:“臭小子,说说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心疼,说出来的话便是责备,孝仁皇后听了微微蹙眉,小心吓着她孙子了,但是转念一想皇家男儿岂能软弱,自己的纵容,只会让孙子走向万劫不复,便不出声了。
赵文轩原原本本地把在云阳山遇到埋伏的事说了遍,只是在刘惜之这个位置上的自动切换成“上山采药的人”
丰庆帝眼一瞪,看他神色不对,以为他还在为败事而内疚,岂是他因撒谎而有些心虚。
他看向旁边的淳黎,“国师,怎么看?”
淳黎恭敬地行了个礼才道:“去云阳山是机密的事,除了我们,没人知道,臣怀疑有内鬼。”
他一针见血地地指出,孝仁皇后眉头一蹙,去看丰庆帝,只见他一个大大的“怒”字写在额头上。
丰庆帝再问,“你认为谁的嫌疑大?”
淳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不喜欢无谓的猜测,但依旧道:“每这一环节任谁都有可能。”
“但臣认为嫌疑最大的便是太子殿下的人。”
淳黎的不卑不亢,让在外场的人都心头一震
赵文轩立刻面有酱色,立刻在脑海里把可疑的人刷了一遍,全是他心腹,每一个都无与她赤肝胆相照,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