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云伸出去的手猛的冻在半空,往事忽然针刺一般的回至心间,那日她被人押着到了祖母的院子,父亲和大姐都在,向来疼惜自己祖母沉着脸甩下一条白绫,无论她如何哭如何求,祖母和父亲都是一脸漠然,要不是大姐说了一句:“现在死未免惹人非议,先关起来,对外称病吧”,她此时恐怕已经……
陈襄云猛然心颤,她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她的变化看在昙心眼里,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跟着灭了,不等她哀嚎求饶,景妈妈已经对进来的粗使婆子使了眼色,那些人三两下就把昙心架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沉闷的板子声,景妈妈扶着颓然失神的陈襄云坐到楠木床上,温声劝慰道:“主子,您莫要伤心,别的老奴不知道,却知道昙心这蹄子,绝不是个善类,当初她自告奋勇留在庵堂,还不是大夫人许了她娘家兄弟田庄管事的差。”
京都陈氏,水深似谭,大房和二房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大年三十一道赐婚御旨砸下来,笑面虎一般的大夫人便给自己塞了四个丫鬟,看似要送来照顾自己,可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陈襄云茫然的听着,只觉得院子里行刑的声音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景妈妈只得俯下身,在陈襄云耳畔嘀咕了几句,陈襄云眉头轻蹙,转过头不确定的看向景妈妈:“这样……行吗?”
景妈妈道:“殿下并非多疑之人,主子尽管这么做,到时候有什么话,妈妈帮着主子向殿下回禀。”
陈襄云手里的帕子已经捏成一团,她望着外头黑暗的天色,心仿佛也暗了下去。
祁湛今日没打算去陈襄云的住处,可何砚得他吩咐去查门房处之事,回禀却是:侧王妃正在发落犯事的奴婢,内宅下人都在侧王妃院子里。
祁湛闻言,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最不喜内宅私刑,他见惯了王侯内宅把丫鬟奴才不当人似的作践,建府以来今日是头一次把奴才发落到奴下所去。他在气头上都不会给奴才行刑。闻言立刻起身,奔着陈襄云的院子而去。
他带着十足的气过去,进了门却瞧见陈襄云病弱游丝般的坐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他有些吃惊。
他对陈襄云其实有那么几分怜爱的,毕竟是江二夫人的亲侄女,当年在江府走动时最是活泼开朗的一个人。如果说江家大难是一场滔天大火,那么陈襄云就如被这火舌舔到的小小生命,无奈、无力、无辜。所以当陈襄云来求助自己的时候,祁湛想都没想便伸出了援手。
虽然是御赐婚姻,但陈家称其病弱,并没有大肆操办,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将她送进了淮王府。她刚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瞧着她的时候就如受了惊的小兔子,祁湛当时就想:我虽无力撼天,却能够全力护一人周全吧。
所以,看到这般柔弱的陈襄云,祁湛的心狠狠的一揪,火气自然也消去了大半。
“这是干什么?”
昙心被打得气息奄奄,丫鬟奴婢们跪了一地,陈襄云一双眼睛哭得桃红,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陈襄云像是刚发现祁湛进来,连忙起身福礼,她身旁一众丫鬟也跟着下跪,呼呼啦啦的折腾了一会儿,陈襄云忽然眼眶一热,又泣了起来:“殿下……妾身……妾身没脸见您。”
祁湛示意丫鬟扶住陈襄云,随即朝景妈妈呵斥:“到底怎么回事?”
“禀殿下,咱们侧王妃冤枉。”景妈妈一脸惶恐,连声的下跪道,“有些事殿下您可能不知,咱们侧王妃当初在陈府受尽冷待,就算是出嫁了也不得安生,不说旁的,只说今日这一件,下午时老奴陪着侧王妃在院子里消食,走得远了正路过下人的院子,便听到昙心正在呵斥小丫头,说什么她是侧王妃娘家送过来的陪房,只等得侧王妃怀孕便要到前头伺候殿下的……侧王妃念在昙心是老夫人赏赐之人不想把丑事戳破,便叫老奴带着她离开那是非之地,谁道临走前却听见昙心吩咐那个小丫头,让她去外院支应管事,说是侧王妃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这个时候去打扰殿下,因为她要前去书房送……送汤。”
景妈妈嗫嚅了一下,抬眼瞧了瞧祁湛的脸色,又道:“侧王妃觉得情形不对,让老奴去把昙心支开,茉心则拿着昙心温在小厨房的汤盅去找府里的医婆子,谁道……”
“如何?”祁湛听得脸色沉成铁青,已然猜到了大概,却还是对着院中肃立的医婆喝了一声。
祁湛平日里鲜少动怒,但只这一声便给人以雷霆万钧之感,隐现着皇家气势。那医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启禀殿下,老奴在茶盅里发现了催~情之药。”
霎时间,满院的奴仆死灰般寂静。
此时一个十来岁的丫鬟似被吓坏了,筛糠似的扑倒在陈襄云面前,语不成调,“奴婢该死,昙心自到淮王府后便对咱们颐指气使,说是临来之前得了大夫人的许诺,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让主子劝着殿下抬成良娣的,她还让奴婢们在人参和鹿茸上头扣斤两,有人瞧见她见天儿的出府卖去药铺换银子,奴婢虽然觉得昙心可恨,但昙心的母亲在陈府里当着管事嬷嬷,咱们不敢和她作对,所以一直不敢在主子面前揭穿,望主子恕罪,望主子恕罪。”
祁湛火气支拱上来,他面上倒没了怒容,只扫视着满院的奴才冷笑道:“好个陈家,养的好奴才,打得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