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嘴角嗡动了两下,抬手就要往儿子身上打,高高举起来终究不忍心,头晕似的坐回了椅子里。
沈覃看着母亲,强忍着没有上前搀扶她,而是咬紧牙关道:“有些话我说出来您一定不爱听,我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能耐我自己清楚,要不是这小半年二伯对我的指点,我绝无可能第一次下场就得中进士。”
“住口!”陆氏大喝了一声,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一阵晕眩,她坐在那摇摇晃晃了半天,沈覃也没去扶她,反而一撩袍长跪在地。陆氏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这……这还是他那个温文尔雅体贴孝顺的儿子吗?“这种话你以后说也不要再说,你大哥是个不中用的,沈家日后还指着你光耀门楣,你二伯指点教导你那是沈家男人的本分,这是他的义务和责任!”
“娘,别再说了,若是儿子这个年纪就要学着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那儿子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世上立足。”
“你不要同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陆氏眼珠子乱颤,冷笑道:“你这个傻子,你连他们存的什么心都看不出来,你二伯要是真心帮你,怎么不给你介绍翰林院的那些大儒们认识?我倒是听说和你一块举业的陈许,这一届二甲第七名,已经和翰林院检讨章大人的侄女结了亲,非翰林不入内阁,你二伯可是给陈许铺了一条好路,他在陈许身上花的心思可比你多了得多了。”
“娘,二伯不是那种人,何况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刚刚考中了进士,你就让我和二伯那边划清界限,先别说外边的人怎么看我,就连这府里的人以后都要戳我的脊梁骨。”
“你可是沈家头一个进士……”
“那又怎么样?”沈覃仰着脖子,身子直挺挺的僵着,就像昨天还需要你护着的小树苗,一夜之间就长成了撼挪不动的大树。
陆氏目光里闪了闪,这才发现后背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一直期望儿子能做展翅的雄鹰,可她忘了雄鹰翅膀硬了之后,是要飞上天的。
她愣愣的坐在椅子里,听沈覃用一种平淡却坚韧的语气说:“今年是我,三年后就会有别人,有些话您从没和我明说,但我也知道您存了什么心思,您一定觉得儿子考中了进士,成了这一辈里的头一份儿,去竞争那个爵位了吧?”
“你……”陆氏紧紧捏着手边的茶杯,她的心思在荷风院里早不是秘密了,可被儿子当中戳穿,她还是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覃看着母亲眼里的失望,却还是把最后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不可能的……”
“啪”的一声,陆氏用自己都没料到的反应,扬手给了沈覃一巴掌,待那痛感穿透掌心袭遍全身,陆氏身上的力气也似被带走了一般,“混帐……混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你存心气死我……”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沈覃脸畔微红,他没有动,晃都没晃一下,就如他的决心一样坚决。“娘,你让我和二伯划清界限,一定是觉得这样做,大伯就会在我的身上费心吧?”
陆氏很是诧异,她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沈赫不是个入仕的材料,大老爷愿意十年八年的供着他,她佩服大老爷的耐心,可儿子已经有了功名,大老爷在公为家族利益,在私为儿子日后有个帮衬,也会为沈覃的仕途出一份力的。
如果这时候沈覃和二房纠缠不清,大老爷一定会以为他们三房在左右逢源,大房二房的路子一块走,倒是后只怕是未必有多尽心了。
沈覃看着母亲的表情,在心里苦笑,他看着母亲的眼睛,“大伯如果想帮咱们,早就伸手了,可这些年他可曾在父亲的仕途和我的学业上费过心思?何况一个儿子,三年后,鸣铮也已经十九了。”
陆氏目光里颓然的一闪,她何尝不知道大房还有鸣铮和鸣哲两兄弟,所以她才要事事为儿子筹谋在前,她的儿子不比任何人差,却一个依靠仰仗的人都没有,她不禁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思上进的丈夫,这么多年了,他在外为官,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何曾关心过儿子的前途命运。
想起这些,陆氏不由心疼起儿子,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誉达,你从小到大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么多年你父亲都在外为官,娘和妹妹也因为有你才在这个家里抬得起头来,娘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有了出息,等你考过了庶吉士,你的事娘再也不会管,好不好?”
沈覃太了解母亲了,她就像哄小孩子吃药时总要拿出糖来诱惑,完全不在乎那药是不是真的对症。
沈覃隐隐有一种想法,或者这里根本就是一片泥沼,“考中进士”就像泥潭里浮着的一块木头,他从前努力的往这块儿木头上爬,以为靠着它便能上岸,可如今他真的抓到了这块儿木头,却发现,原来它根本救不了你。
荷风院里再怎么折腾,到了午膳十分,母子二人谁都不敢缺席景泰院的午膳。陆氏抹了厚厚的脂粉才盖住通红的眼圈,可沈覃脸上莫名的一块红印还是让有心人的眼中闪出了复杂的情绪。
午膳摆了四桌,承平侯与他的诸多儿子孙子坐在最大的首桌,厅堂中间隔了纱帘,女眷们按长幼尊卑凑成两桌,老安人吃斋,仍是自成一桌,在一旁伺候布菜的则是陆氏母女。
老安人这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