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昭嫆一大清早便赶到慈宁宫侍疾了。
“太皇太后,药熬好了。”苏麻喇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了进来。这位老嬷嬷今日瞧着似乎更老了几分,眼下是浓浓的乌青,可见昨夜一夜未眠。
温贵妃见状,便要上前接。
太皇太后却笑着开口了:“瞧着热腾腾的,怕是烫嘴。佳妃,你替哀家尝尝看。”
温贵妃一怔,讪讪收回了手。
昭嫆不禁觉得狐疑,温贵妃都已经打算接来亲尝汤药了,太皇太后怎么张嘴点名要她来尝药?这有点不太正常吧?
然而太皇太后的吩咐,昭嫆不能不听从,便屈膝一礼,道了一声“是”,便上前从苏麻喇姑手上接过了药碗,她那小勺搅动着,吹了吹,正要品尝,却发现苏麻喇姑手背上一片通红,不免一惊:“嬷嬷是倒药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吗?”
苏麻喇姑忙用袖子遮了遮手背,眼神虚晃,“奴才老了,粗手笨脚的。”
昭嫆愈发觉得古怪,舀了一小勺黑药汁便送进了嘴里。苏麻喇姑看在眼里,眼中满是焦急之色,似乎是恨不得上来阻拦的样子。
昭嫆砸了砸,便笑着对太皇太后道:“药已经不烫了,只是苦的很。良药苦口,太皇太后趁热喝了吧。”
太皇太后笑着接过了药碗,一口气便喝干了药,然后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于是便倒头睡下了。
殿中的炭盆烧得火热,烘得昭嫆也有些昏昏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苏麻喇姑忙亲自搬了张椅子给昭嫆,“娘娘若是乏了,就坐着歇会儿吧。”
昭嫆一愣,苏麻喇姑也很不对劲啊……这么殷勤,而且似乎还有些歉疚的样子……
昭嫆眯了眯眼,狐疑更盛。只是她脑袋昏昏沉沉,有些转不动了。
这时候,昭嫆脑海里响起小福豆的声音:“主银,你中毒了。”
昭嫆愕然,如兜头兜脑被浇了一盆冰水,什么?她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她刚才可什么都没吃,只尝了一口药汁啊!!
可那是太皇太后的药,谁敢下毒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她忽然想到太皇太后点名让她尝药!而苏麻喇姑的反应也很是歉疚懊悔的样子。
太皇太后这次的病气十分不妙,只怕她本人也明白,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
因此——是太皇太后在自己的药了下毒!
让昭嫆尝药,是想让昭嫆陪她一块去死!!
想到这点,昭嫆心头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太皇太后要杀她?!
她又不是董鄂妃,又没有专宠后宫!
难道是太皇太后觉得她多年得宠,觉得她的孩子会动摇太子的地位,所以才要动手除掉她?!
昭嫆一时间心乱如麻。
“主银,这一点毒性,我已经帮你解了,但是……”小福豆声音低迷下去。
但是若继续中毒,对小福豆也是极大损耗,一旦损耗过度,将无力解毒。
太皇太后要杀她,哪怕不下毒,也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若是下毒不成,也可以下刀子,若是一刀滑过脖颈,哪怕是小福豆这等灵物,也是无计可施的。
一时间,昭嫆心乱如麻。
如今摆在她眼前的是太皇太后的杀意。
她是不能逃避侍疾的,而太皇太后让她尝药,她当然不能拒绝!
可那是毒药啊!!
昭嫆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今之计,要先弄清楚,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杀她,若能打消太皇太后的杀意是最好不过。若不能……太皇太后自己也服毒了,她也活不了几日了。大不了装作晕倒,回钟粹宫避着,等太皇太后驾鹤,在醒来不迟。
不过只一日服下的毒性,自然不足以让她晕厥,看样子她还得乖乖再吃几天毒药。
“小福豆,这到底是什么毒药?”
“不清楚,反正是一种让人昏昏沉沉的慢性毒药,若是吃多了,便会永久昏睡,再也醒不来。”
“那你暂时不用替我解毒了。”昭嫆心中道,“等积累到一定程度,我自然会昏睡不醒,到时候你慢慢替我解毒就是了。”
“可是主银,毒性终究有害,这样多少会损伤你的身体。”
“不妨事。”昭嫆心中淡淡道。
一日侍疾,昭嫆统共尝了两次汤药,傍晚回到钟粹宫,人便有些昏昏沉沉。她想着苏麻喇姑手背上的烫伤,必定是熬药下毒的时候,太过紧张,才弄洒了药汁,烫伤了手背。
见阿禩回来,便道:“今天苏麻喇姑手背烫伤,你替额娘拿一盒烫伤药,送去慈宁宫吧。”
“知道啦额娘!”阿禩笑着,痛快地应了。
慈宁宫。
阿禩穿着厚实的缂丝斗篷,吱呀呀踩着积雪上,笑着跑到了苏麻喇姑跟前,“苏嬷嬷!”
苏麻喇姑赶忙给阿禩见了个礼,“八阿哥,您怎么来了?”
阿禩扬起雪白可爱的小脸蛋,从袖子里掏出烫伤药:“额娘让我带这个给你!”
看着那盒药,苏麻喇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奴才哪里配叫娘娘挂心,哪里配让阿哥亲自送药来?”
阿禩笑着说:“嬷嬷这样说就是生分了。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
苏麻喇姑看着稚气未褪的八阿哥,老眼中泪水涟涟,“阿哥现在……也还没长大呢。”一个还没长大的阿哥,若是失了母亲,该要如何在宫里生存下去?
阿禩挺着胸膛道:“我长大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可以照顾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