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宴会随着三娘子的离去,变得索然无味。本来范进离开后,扯力克与长生之间的交流更随意,但是两人之前已经交流的够多,此时反倒无话可说。更重要的是,扯力克对待长生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亲热。最开始扯力克将长生和察哈尔部落视为自己与明朝讨价还价的本钱,现在却觉得长生有些尾大不掉。
扯力克外表粗犷豪迈,内心却是个狡猾精细过分,乃至多少有些神经质的人物。见微知着与狡诈多疑在他身上,乃是一墙之隔的近邻。图日勒的发言,让他感觉长生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血盟兄弟,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图日勒反叛,在他心中依旧把这名血盟兄弟打入另册。同样,长生的名字也上了他心中的黑名单。
长生夸奖三娘子的话,正常情况下,肯定理解为对范进的示威,但是在扯力克听来,就总觉得里面包含了几许其他味道,让他心中酸意翻腾。范进是汉人,终究不属于草原,不管他和三娘子关系到了哪一步都没关系。长生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酋长,却因为一句戏言,成了扯力克心中的对手。原本答应三娘子砍下长生的人头,不过是一句戏言,现在却已经认真的在准备履行承诺,仔细谋划。
大部分部下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保持清醒的只有他的血盟兄弟,以及两个心腹的千夫长。几个人来到扯力克的帐篷,听着大汗的吩咐,先是一愣,但是随即都点头遵从吩咐。一名血盟卫道:“儿郎们听到了范进的话,有人私下里在问我,什么时候把这些粮食和酒发下去。会不会被牧民们分走?”
扯力克先是莫名其妙,随后又觉得好笑,挥着手道:“把这个昏头的家伙吊在旗杆上,吹一晚上的风让他清醒一下。这些东西到了我们手里,怎么分配和明朝廷还有范进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几时做过把粮食分给下贱牧奴的蠢事?这些东西是我的,也是你们的。但是现在不能动,等到谈判结束之后,我会让你们喝个痛快的。”
血盟卫弯腰行礼退出,扯力克依旧觉得好笑,自己的部下什么时候出了这种蠢货,居然认为自己会把粮食和绸缎分给那些下贱的牧奴,愚蠢!
他的心思在这上面只转了转,就依旧回到如何对付长生以及范进上面。今晚和范进的冲突虽然是在长生的挑拨之下,但是也符合自己的想法,否则也不可能配合他。等到明天,自己可以向范进赔罪,但是之后该表达的态度,还是得让范进明白。草原不是大明的藩属,即便是明朝皇帝的威严,在草原上也要让位给自己。
接下来要让范进看看草原的那达慕,让他了解下,不止明朝有强大的部队,草原同样有英勇善战的男儿。之后,就是向他提出马市交易以及封王的事,等到他离开时,自己会送他一大笔钱外加几个漂亮的姑娘,作为对他私人交情的体现。鞭子和金子同时使用,才是和明朝官员街角的手段。
直到今晚的陪床女奴走进来,扯力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直到女子乖巧地脱下衣服躺在床铺上,他才有所察觉。这是刚才跳舞的女郎中身段最灵活,眼睛也最有神采的一个。不过眼下她的目光中已经失去神韵,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脸上淡淡的泪痕。或许她有心上人,却被迫献身给大汗,又或者她有着自己的委屈,根本不想做这种事。但是这一切与扯力克没什么关系,出身牧奴的女子在他眼中,实际是不能算人的。即使在女子身上驰骋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形象,依旧是三娘子。这个女人中的女人,与整个草原,都会属于自己,在这茫茫塞外,惟有自己的声音可以传遍草场。
在他直接登上云霄的刹那,扯力克忽然大吼道:“我是草原之王!”身下的女子却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在扯力克大营的某个角落里,年轻的士兵反复念叨着一个女子的名字,眼泪早已经流干,心已经粉碎。姑娘亲手赠送的马鞭,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想着心上人如今在大汗身下被迫承受的情形,少年忽然从地上跳起,摘下帐篷上挂的弓箭与弯刀,毅然走出了自己的小帐篷。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接近扯力克的营帐,骁勇的警卫会在他接近大汗的帐篷救出自己的心上人之前就结果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前往的地方,是存放粮食与绸缎的帐篷。自明朝使者手中掠夺而来的粮食与美酒还有大批的绸缎布匹,都存放在那里。
草原上流行抢夺而鄙视偷盗,加上这些东西属于扯力克,有人敢动里面的一草一木,就会被骏马活活拖死。是以那里的警卫相对松懈,而且今晚负责警备的苏吉大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前辈,应该不会怀疑自己吧?
少年摸了膜怀中带的火折子,这东西来自于一名汉人行商,制作精巧点火容易,比草原上自己的火刀火石好用得多。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又或者会不会赔上性命,但是当爱情冲昏一个人头脑时,所谓后果就不那么严重。
警觉的少年拿出自己打猎时全部本事,借助马匹、牲畜以及营帐的阴影遮蔽,一点点接近了目标。果然如他所料,这里戒备十分松懈,一路摸过来,居然没遇到一名警卫。
菩萨保佑!
少年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人距离那排帐篷已经非常接近。他的心跳得飞快,周身的血液向头顶汇聚。上一次类似的感觉,还是自己在野外独自面对一头花豹。这次的感觉更强烈,仿佛有什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