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银钩,四野沉沉,星点满天,黑空风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一道人影飕的一下从一团黑影中疾掠而出,迈开双脚在沙地里狂奔,一时飞沙如雨,野利长歌才奔出那片仙人掌林,倏忽间几道丝毫不弱于野利长歌的掠影也跟了出来,只不过它们浑身上下或多或少带着一点伤,在它们向不远处的野利长歌发起冲锋之前,它们停下来仰天长嚎,里面夹杂着某些怨愤,更多的是向那些因为一小块羊肉而被引向其他方向的同类发出共同围猎的信号,那些正彼此互相咬得不可开交的沙狼用绿幽幽的眼睛发觉真正的猎物在另外的方向后,颈圈的鬃毛顷刻间立了起来,同样用另外一种嚎叫回应了刚刚的信号,而后飕飕如利箭般飞了出去。
那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半只羊羔现在反而成了野利长歌的累赘,奔出去百步之远后,松软的沙子泄去了野利长歌身体里大部分的力道,此刻他的小腿如灌了铅一般越来越重,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那些沙狼,眼前似乎越来越远的那排触手可及的沙丘,野利长歌欲哭无泪,脚下一个趔趄,他的身子不进反退,野利长歌连人带半只羊羔在沙丘的斜面上飞速滚动起来,周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星月斗转,轮回交替。
野利长歌最终在沙丘靠下的平缓处稳定住摇摆不定的身形时,立马如拨浪鼓般耸动着斗大如牛的脑袋,流沙刚刚或多或少的钻进了他的七窍,遮蔽了他的视野,屏蔽了他的听觉,阻碍了他的呼吸,他拼命的咳嗽着,吞吐着,企图将刚刚一不小心吞进喉咙里的沙子干呕出来,只是他越咳越渴,冒火的喉咙让他甚至暂时失去了向山丘另外一面发出呼救的能力,现在的他如一只被人捏着脖子的鸡,只剩下了哑剧般的嘶鸣。
被沙子暂时能感到自己正处于某种包围的中心,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种危险似乎越来越近,他如一个醉汉,步伐紊乱的如陀螺般挥舞着手中的半截羊羔,去驱赶这种越来越近的恐惧。
羊羔的另外一端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咬合住了,野利长歌刚刚怦怦乱跳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人对黑暗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刚刚挥出去的力道几乎如石牛入海,但他不得不长期保持这种漫无目的的攻击,此刻和沙狼实实在在的接触让他大致判断出了与对方的距离,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他几乎把身体里剩余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咬着羊羔的那只沙狼似乎也被他带飞了起来,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周围传来阵阵空气被撕裂的飕飕声,野利长歌感觉不下两只沙狼朝他的身体扑了上来,这是他作为一个猎手听觉渐渐恢复后的敏锐直觉。野利长歌旋转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来了一记急刹车,负重朝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空中扑过来的沙狼如离玄的箭,已经覆水难收。周围紧接着传来一阵阵骨肉断裂的闷哼之声,一阵温热的血线溅到了野利长歌的脸上,他趁机睁开了双眼,一股针刺的痛楚瞬间传遍至全身,那些带着腥味的液体由眼角渗透入红肿的眼睑之后,让野利长歌的眼睛倏忽间舒服了不少,原本雾蒙蒙的眼前也变成了一块至少能分辨出影影绰绰黑团的毛玻璃,那种以死求生的希望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周围剩下的沙狼数量上至少还不下数十只,越战越勇的野利长歌隐隐约约觉得那些野狼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们统一朝天发出一阵类似于末日般的嚎叫,里面充满了沮丧,无奈,凄然,怨恚。在此之后,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沙狼停止了对他的攻击,死一般的寂静让野利长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前依然看不分明,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海浪般席卷而至,沙狼突然丢弃野利长歌开始朝四面突围,只是那些黑影才冲出去没多远,它们的身形如一个破了气球般很快扁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野利长歌的心头。
沙漠里有一种看似微不足道米粒般大小的生物,它们会成百上千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恐怖的侵略小组。他们会组成一个风卷残云的大军队捕猎,它们一遇到猎物便会用颚把猎物撕碎,一只体格庞大的骆驼,连皮带肉会被他们数秒内吞噬殆尽,它们所到之处,只会留下一堆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白骨,这种生物叫沙漠行军蚁,又称“军团蚁”。更恐怖的是,当它们在附近把猎物吃完,便会到别的地方继续捕猎,在寻找猎物的同时,体型较大的行军蚁会站在行军蚁军队的附近保护军队,其纪律性令人为之咂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密密麻麻的的微小生物,或许正掩面偷乐着,处在包围圈内的狼群和野利长歌,在它们看来,已经成为了它们口中的美味,几乎没有了生存下来的希望。
四下里只剩下了上万只同时由上颚撞击下颚时产生的微细狰狞碰撞,或许这是对中心猎物的一种嘲弄,或者这象征某种胜利的号角。野利长歌额头上止不住的冷汗汩汩流出,眼眶中的沙子被汗水温润、流逝之后,他总算能重新视物了,只不过这种等死的心理折磨并不好受,他反而宁愿自己眼下是一个瞎子。
余下的沙狼依然不断的往周围冲锋,依然的被包围,吞噬,分解,如风化般变成了一堆堆泛着磷光的石头,直到中心只剩下了一只体格健壮的沙狼和野利长歌。
那只沙狼感觉逃生无望之后,将浑身的戾气发挥到了极致,助跑,奔跃,猛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这是死亡之前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