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墙倒,泥水四溅,大家全都变成了泥人。
这角逐,也没的可争啦,因为大家伙儿全体出局。
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田埂上的田了。
田了一时犯了难。这时,咕咕趴在田了耳边,耳语了几句,田了听完,似乎放松了心情,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冲田里这五个泥娃子喊道:“你们这一伙蛮娃,明知若污泥染了身,就是输定了,你们可好,一个个的……哎,也罢!今年谷神奖赏头拔的地灵之气暂不发放,但是既然是角逐嘛,就该有个结果出来,经商议,两位评委一致认为:参赛者谁先将身上的污秽给清洗干净,今年的尾稻就算是谁赢去的!”
听完田了的说辞,泥娃娃们好像罪犯被特赦了一般高兴作一团,鼓掌的鼓掌,吃泥巴仗的继续吃泥巴仗。
泥猴子模样的冷娃拔腿跳过几层翻倒在地的篱墙,向甘花溪方向闷头跑去。
刚跑了几步路,冷娃突然刹住了脚步,他用手扶额,被手上的泥浆给不期然地又弄了个大花脸,自顾自地叫道:“想起来了,祖上规矩:不可污染了甘花溪。这……”
想要跳到溪里洗去泥巴,看来是没门了。
午竟和禾娃见篱墙迷宫在阳光下暴露无遗,自己巧妙设置的动态甬道也被这帮“兔崽子”给鼓捣塌了。他们未胜犹荣,也不恋战,也不邀功,两人低头琢磨着田了提出的新规矩,都觉得太难。于是乎,二人向田了抱拳示意,选择放弃,退出了角逐。
少一发现,原本在人群中的何仙姑、晃晃以及刚刚弃权的禾娃他们几个怎么不见了踪影?!
再回头一看,南岩气定神闲地坐在倒塌的篱墙上,倒像是在等天上掉馅饼一般不着急。少一心说,田了就真没规定个比赛的时限嘛?!
冷娃一脸不耐烦,手上的斧头全无了刚才的气势,和他一样“低眉耷拉眼”地滴哒、滴哒……向下滴着泥汤儿。
少一再看向自己的好朋友、这眼下的对手百里奚,还未待看清百里奚面部的神情,只听“哗啦——”一声,原来是一蓬凉水直泼到对面南岩的身上,南岩一身的污泥此时已被冲洗去大半。
禾娃站在高处拎着空桶,尴尬地冲南岩笑笑,道:“不,偏了一点点。”
正当禾娃转身,准备再提上一桶好搭救队友南岩时,何仙姑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拿着葫芦瓢,轻手利脚地出现在田埂上。
田了瞪大眼睛嚷道:“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
田了一向不敢得罪何仙姑,这会儿,他猛地抽动了几下鼻子,斗胆要伸手阻拦,不想,何仙姑已然舀了一大葫芦瓢,她全不理会田了,直接朝泥田里的少一身上泼去。
刹那间,浓浓的米酒之香弥漫在稻田的四周……
善哉!谷神之魂——用以庆丰的“米酒”被这么一泼,就好比“取之于稻田,还之于稻田”,不意之间竟完成了一个自然的循环。
当观看者们因美酒所散发的气息而欣然神往于天、地、人、岁月悠的怀旧情怀时……
好酒!田里的泥娃们沸腾了。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洗澡!待何仙姑将一瓢瓢米酒泼洒一空,田里的娃子们一个个已被“洗白”,只是他们欢腾雀跃,东倒西歪,只有百里奚一个人还能勉强把持着自己,稳稳地站住脚跟。
少一、冷娃他几个踉跄着重新又倒在泥潭中,就在南岩即将一个闪失、跌入泥潭之际,冷静的百里奚一步跃起,将南岩怀中的尾稻拽出,握在自己的手里。
南岩眼看着怀中的尾稻被百里奚“夺走”,他拼命举起双手,然而,双手试图向上抓了几抓,之后,他徒然地重重倒向混杂着米酒的泥地……
田了抓住百里奚的手臂,高高举起,道:“本届尾稻角逐,后来居上者,系大堰河本族娃子百里奚。”
百里奚眼中的泪花莹动,一个孤儿,一个总被笑话作外人的娃子,今天终于被大家伙儿给承认了。
村长耿丁看在眼里,笑了,何仙姑笑了,大家伙儿都笑了。
少一陶醉得很,也醉醉地笑了。
……
为何甘花溪对岸林子里的鸟全都不再鸣叫嬉戏了?!为何此时日落尚早,除了甘花溪哗啦啦的流水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少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不是要下雨啦?”,他抬头看了一眼孤山方向。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少一指着孤山方向,问道。
田了漫不经心地顺着少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很快,他眉头一凝,不自主地伸手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下意识地反反复复,停不下来。
田了一边死死地盯着孤山方向,一边对何仙姑感叹道:“一年又一年,过的可真叫快啊……”
少一不能理解田了这话的意思,何仙姑倒是点头回道:“我这班里拟参加收工仪式的娃子们,也已经准备齐当啦。只等两方面汇合啦。”
“要和哪方面汇合呢?”少一心里打着疑问。
……
天色越来越暗,百里奚也跟着大家伙儿看向孤山的方向,看见一群个头比寻常黑鸦大的黑鸦。
多年未曾出现的群鸦此刻正乌云翻滚般齐齐振翅,不声不响、黑压压而来,不知不觉间,少一大张了嘴巴……
“咔啦——”一声巨响,是天雷在远方隆隆爆炸的声音。
寒露天,娃儿脸。暴雨很快就要伴着刚才的雷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