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风平浪静中度过两天,初四日傍晚,周朝秀与张嫣在院子里包粽子时,周朝英在外扣门。
周朝英自己提起柴门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僵着蹲坐在周朝秀身边,解下笠盔说:“我知道你这有三石大白米,给哥一石。”
说着,他伸手在小木桶里捞一粒泡软的红枣塞口里吃着,可能是因为甜蜜口感露出笑容:“粽子也煮一些,我好拿去与同伙弟兄吃一吃。”
张嫣脸色木然,纤细指头挽动,垂眉用浸泡后的稻杆捆扎粽子。
周朝秀拿起手巾擦拭双手:“一石大米,不算什么。大哥要的话,我这就牵驴子帮你运过去。就不知道你拿这么多米做什么?若是换银钱,咱这还有二三两银钱。”
“十二日营里弟兄才发俸米,各家眼前又青黄不接的。”
周朝英说着敛去笑容:“一石米一百五十斤,每人十斤,分给十几个人,有那么两三人念咱的恩情,这事儿就做的值得。你若希望哥哥在营里站住脚,就得帮着一把。这种机会不好找,也是碰上了,不愿救这么错过,这才厚脸上门来借粮。等几日我地里夏粮收了,就按市价还你。”
“不会让你吃亏,一石米眼前能卖八钱银子,收夏粮时每石粮也就两钱、三钱,咱还你三石粮食。”
周朝英侃侃而谈,目光打量着弟弟:“于情于理,你怎么也会同意的。”
“大哥不还三石粮,这一石米我也是愿意给你的。”
周朝秀语气沉闷,低着头:“我不缺这一石米过日子,几石米对我来说已无关轻重,于我想做的事情比起来,这点东西真不算什么,大哥需要就拿去。”
听到这如同赌气、似有意比较的话,周朝英初以为是弟弟在斗嘴,不由露笑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吟吟打量周朝秀似要看笑话:“既然阿秀如今阔绰了,不若借三石于我?”
“只能给你两石,一石米要留着与嫂子吃。”
周朝秀语气依旧沉闷:“这青黄未接的,粮食比钱好使唤,缺啥拿粮食换比用钱买要划算一些。大哥是现在要米,还是明日来取?若是明日,你就得带人来搬,我与嫂子要去所里看望三叔、七叔两家。若是现在需要,我去本铺点验时,正好能顺路帮你驮到守备营。”
“真给两石,那就现在帮我运到营里。”
周朝英语气激动,嘴大张着露笑:“好弟弟,有这两石米,弟兄们记住这恩情,年内哥哥怎么也能做个总旗!”
周朝秀当即起身对张嫣说:“今夜估计许多同僚会带粽子到铺里,嫂子煮个三四十个就够用。”
张嫣依旧脸色木然不做表态,周朝英垂眉打量她鼓起的腹部,不由撇嘴冷笑又斜眼打量一眼弟弟,不说什么就跟着周朝秀去灶房搬运大米。
兄弟两个合力将两袋米挂在驴背上,牵着驴子走出巷子,背后是光线已不灼热,依旧白花花的阳光。
似在感叹,周朝英喟然:“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答应这事儿。总以为你会推三阻四,再不济也会冷脸嘲讽几声不情不愿把这米借给咱。哥哥是真想抓住这机会,左右能靠得住,借来粮食的只有阿秀你一个了。”
“实在是没想到……若无那泼妇作梗,你我兄弟可能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听着他莫名感慨的声音,周朝秀面容沉静:“大哥,适才已说过了,是我不缺这两石米。你也不需这样,你我之间的账没那么好算,到现在我依旧是有怨气的,有时候想跑到炭场去,一把火将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烧成灰。”
“呵呵,阿秀你说不缺这两石米,那旁人去寻你借粮,你会这么痛快答应?还帮着驮运?”
周朝英右手负在背后,左手压在佩刀刀柄上,顶上笠盔遮住眼帘,让人看不清楚:“你我是兄弟,爹娘没了后,也没了那泼妇,你我兄弟自会相互拉扯、帮衬着,这是不需要人教授、劝说的。”
周朝秀听了不辩驳,也不再言语,大檐笠盔遮掩鼻梁,牵着麻绳仿佛专心赶路。
走出巷子,沿河街道上,周朝英斜视瞥一眼,就问:“刚才见你双臂抓米袋时脚步不稳用力不均,左臂的伤还未痊愈,还是留下了隐疾?”
“还不清楚,臂膀力气一日日恢复,也不知能恢复到什么地步。最好就是恢复如初,稍差一些也与常人不差多少,家传的双手刀法必然会受一些影响,难像以往运转自如施展由心。不知大哥还记得多少刀法,若记得不全,我还能帮大哥补全。”
周朝秀说着抬头,加重口吻再问一遍:“伯父的刀法比营里的刀法繁复一些,营里的刀法简练实用,是战阵合击混杀用的,技巧偏重杀敌,轻视自保。咱家里的刀法比营里的刀法,多出的就是自保的技巧。你也知道,这类技巧是老军的看家宝贝,是新军、老军的区别。”
周朝英却是笑着摇头,颇有感慨、自己的见地:“我虽有一把力气,可一个人的力气再大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我的刀法再好,在你面前也是无用,在其他好手面前也是无用。天资不在这里,与其耗费精力钻研刀法,不若拉一帮弟兄,战阵之上并肩进退,离开营伍一众弟兄相互照应着,遇事一拥而上,总比我一个人要强的多。”
也不看周朝秀,他轻轻仰头看着远处萧太后石桥上往来的巡仓兵丁队列:“不是哥哥不想学,而是打心底里不想学。学上一点本事就会逞能、逞强,会轻视旁人。若不学这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