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苏闲检查了一遍整个铺子,确认门户紧闭,没有走水失盗之虞,便进到后院。后院偏厢安排给了苏闲,既守店又看货。推开门,一抬脚,苏闲跨过门槛,打算进屋休息。
小狗一直跟着苏闲,须臾不离,也到了门口,却很是少见的不肯继续前进。背部上弓后腿蓄力,颈脖处没有完全褪干净的黄白色胎毛更是根根炸起,嘴里发出抵触的呜咽声,一副紧张的样子。
苏闲有点诧异,面色一冷。
为了防火,茶坊后院很少点灯,手中用来照明的油灯是此刻唯一的光源。苏闲将油灯从右手交到左手,默默的后撤一步,退到了院子里,右手果断的把墙边靠着的扫帚拎了起来。
四处很安静,巷子有一面是死胡同,只有另一面是有邻居的,如果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短促的呼救未必能及时引来街坊的注意。反过来说,如果动静不大,时间不长,快速解决问题也不会引起四邻注意。
苏闲快速分析了现场,站立的姿态变化不大,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气韵改变,已经有了点不同。
“若是宵小,生魂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择日就不如撞日了。”万事开头难,但有了第一次,慢慢就会适应新的解决问题的思路模式。
苏闲呼吸渐渐变得更平稳绵长,重心下沉;右手腕下移到左腰间,扫帚从腰间向胸口虚虚立指。
算是攻守兼备的一个起手式:右脚后撤滑步,右手向上反腕右拉,可以格挡;右脚前踏成弓步,右手向上不反腕直送,就是当胸正刺或腹部直刺。当然,用扫帚的话,就纯属瞎比划了。
如果真有人躲在屋子里,从屋子里朝外看过来,苏闲或许只是紧张之下,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用扫帚护住了大部分的躯干部位。
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没人能看清苏闲虚握扫帚柄的右手掌心里,黑暗的阴影正无规则的在展开,一点连鞘剑尖在阴影里露出了极细微的浅浅端部。----真正的杀招隐藏在了扫帚之后,如果对方真以为要面对的是软塌塌的稻草扫帚的话。
右脚蹬踏,左脚大踏步一跨,手中的油灯高高举起,忽然增加的风量使得火光爆亮了一下,偏厢屋子里一下子照得亮闪闪,然后,又变得昏暗起来。
滑步闪入,背贴墙壁。
“没有人?”苏闲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反而有点紧张起来。自己好像是疏忽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油灯把屋子的黑暗驱散了,的确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小狗“獠牙”依然对着床下龇牙对峙着。
伙计的床可不是什么雕花大架,帷幔深深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竹木板用四个脚支起来而已。床下无人,也藏不了人。
苏闲想到了点什么,瞳孔一缩,强行平复着脸上紧张的神色,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舒展开眉头,将油灯放到床边矮几上,用扫帚胡乱在床下扫扫,对小狗宽慰道:“没东西,看。”,顺手把扫帚搁在矮几边。
小狗困惑的看着,用鼻子嗅嗅空气,迟疑的跨进屋子,又快速的贴到苏闲脚边。
苏闲打了个哈欠,把小狗也拎起来放到了床上一角,“噗”一下吹灭了油灯。
小狗有点害怕的钻到苏闲头边,贴着苏闲微微颤抖着。“好了,不闹了啊。小家伙,快睡觉。”苏闲摸摸小狗的背,又轻轻的哼了几句听不出名堂的小曲。小狗在抚摸下渐渐睡着,苏闲也平平躺下,抖开铺盖,枕着略硬的木枕头睡下。
毕竟是忙了一整天了,头挨着枕头,不一会儿苏闲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应该是睡得很香。
铺盖下,苏闲贴着腹下的左手手背朝上放着,手心里一抹浅绿色流光闪动,是“鬼遮眼”法阵;抚在小狗背上的右手里,手掌中黑暗的影子一点点的舒展收卷,连翘长剑并未撤去。
黑暗无光的偏厢里,一个二寸许高的乌贼样小动物,浑身黑毛,看起来萌蠢萌蠢,正蹑手蹑脚的在偏厢无声无息的溜达着。
这个东西是只有缉妖捕快才能驱使的特殊妖物,一贯用来收集各种证据情报。善变形,能自动适应外界光线调整肤色。
苏闲到了这个世界,当得知存在“缉妖捕快”这一特殊职业后,就格外关注缉妖捕快的相关信息。
十多年下来,虽然不知道这种陆行小乌贼的名字,也不敢贸然轻率打探,但总算从闲谈中点点积累,了解到,世界上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妖物存在。
有这种东西的地方,必然就有使用此妖物的缉妖捕快在现场!
偶尔有人也提到,犬类嗅觉敏锐,或许能在近距离识破此妖物行藏;此番看来,十有**就是如此了。
“什么时候被盯上的?直接反击?找机会逃跑?还是静观其变?”苏闲努力平复心跳,适当调整呼吸,假装逐步进入睡眠,一边仔细回忆自己是否在之前两处现场留下过什么十足的把柄。
……
厅上,仵作拿着断绳截口展示着:“树下系狗之绳断口参差,不似人为割裂,应是小兽反复咬噬,用力崩断。”
更有胥吏流水般进出厅中,不断补充着消息:“更夫回报,当日夜间无异常声响。”;“户典回报,查阅县档,苏闲乃十余年前天下大赦,野民归化,经道院僧院二路勘合甄别,非妖。”……
一旁维持审议秩序的县丞很是机警,见僧院主持面露不耐神色,打断了户典滔滔不绝的禀报,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