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洛阳城十里了。
前面是个岔路口。
官道上车马渐稀,孙秀的马车打着头,已经转向了向龙门的岔路,山丘遮挡着,前后已经看不见了。
落在最后的一辆车停了下来。
车中下来一个丫头,疾走几步,撵上前面的一辆车。
是碧虹。
“老夫人。”她向轿内唤到。
“是碧虹?什么事?”轿帘掀起,孙老夫人探出头问道。
“老夫人,”碧虹恭恭敬敬地答道:“二小姐说,她有些腹痛,可否让她的马车落后些个,待她好些再赶上来。不会误了贺寿时辰。”
“哦?可要紧?可要找个大夫?若要紧,便让大家伙儿停停等她。”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关心地问道。
“并不要紧。”碧虹道:“大约受了寒气,腹中有些不舒服,并不如何。二小姐说不须等。我们随后便赶来的。”
献容怕冷,老夫人是知道的。
“是腹泻吗?”老夫人还问着,忽又想起来一事,道:“莫不是来了葵水?”
自家小姐初葵还未曾来过呢。碧虹想不到有此一问。搓了搓帕子,道:“。。小姐面皮薄的很,不肯让我们知道。待一会儿让于妈妈给她看看吧。”
“那你嘱咐于家的好好照看着她些,她身边只有你们。你们要上心。”老夫人带着些严肃地告诫着。
“是。”碧虹答应着。
老夫人点了点。道:“快点跟上来。莫要误了寿宴。”
车尘滚滚,前去了。
前面车队具已走的远了。
老吴将献容的马车转入了右边小路。
这里更僻静些,路上已经没了行人。
寒风依旧凛冽呼啸。
跟来的几个随从都是羊玄之等人精心挑选出的,几个人前后照看着,羊府护卫总管赵卓从马车轿厢夹层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兜囊。
小童还在睡着。
“快去快回。”献容嘱咐道。
“是”。赵卓也不多说,带了一个随从打马向小路前方疾驰而去。
北风依旧凛冽。但是众人却轻松了许多。
按着约定,赵卓将三皇孙会送到三十里外的三棵榆。
那里盐帮的暗巢,自有人接应。
献容心头重担卸了一半,却仍剩着一半。
她放心不下那小小孩童。
刚刚在梨香苑混熟了,又被送到陌生人手里;也不知会不会再生病,也不知盐帮会如何照顾他?流落到何方,日后还能不能回到洛阳?
还真是命途多舛!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老吴纵车驰骋,等赶到龙门香山寺脚下的孙府别院,兀自比前车晚了小半个时辰。
孙老夫人等在门口,伸着脖子向着来路看着。
“可来了,怎么耽搁了这许久?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当?”老夫人拉住匆匆下了马车的献容的手,关切地问道。
“无妨的。大概是早上吃急了些,有些腹泻。”
献容从未对外祖母如此扯谎,心里很是心虚。
好在老人家只要听见她无事便好。
“一会儿多喝些热茶,少吃些油腻的东西。”孙老夫人殷殷嘱咐道。
献容答应了。
别院有人招呼,带着老吴等人卸马车。
别院并不大。
廊下站着不少人,其中一个便是孙秀,在那里招呼宾客。
孙老夫人带着献容去打招呼。
这还是献容从凉州回来,第一次见到孙秀。
而幼时的印象,也已经及其模糊。
“这是?”
孙老夫人拉住献容的手道:“这是慧萍的二丫头,献容。”
“秀舅舅。”羊献容规规矩矩地上前和孙秀见礼。
“。。。呵呵。原来是玄之的小女儿。几年不见,这样大了。”孙秀狭长的眼睛眯缝起来,道。
孙秀拈着下颌几颗微须,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羊献容垂下眼帘。
孙秀将及四十,其实还算白净清秀。只是眼神里有遮不住的阴险狡诈,让人浑身不舒服。
而孙秀混没将羊家人放在眼里。
羊玄之性情迂腐,只做了六品小官,仕途已经完了。
这外甥女倒是和死去的族姐很像,都长的很漂亮。
可惜,竟生在羊玄之那样的呆子家里。
与他胡乱说了几句,孙老夫人携着献容告辞进屋子里去。
孙秀旁边一个人望着两人的背影,不免叨咕了一句。
“泰山羊家倒是有些底子。。”
“呲,羊玄之么?不过是仗着钜平侯的名头度日的酸儒罢了,有什么底子。”
孙秀一声冷笑,复又带这些轻蔑地瞟了瞟走进房门的老小。
那中间纤弱的小姑娘背影笔直,不急不缓,从容自若。
旁边那人摇了摇头。
“早上见她的几个护卫,都是练家子。却故意装成手脚迟缓。哼哼,别人看不出,我顾榀乃大将军门下数一数二的武士,难道还看不出。”那武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哦?”孙秀默了一默,回了一句。
顾榀挠挠头:“有个身手好的。。。。怎地没看见跟来?明明早上出城,还看见在后面跟着的?”
孙秀面色阴沉,眯了眯狭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