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布泰说:“二格格问起你,说是快个把月没见你了,怪想念的。”

“啊,她呀?”阿图放下手里啃着的三黄鸡,吮了吮手指,“马喀塔说我什么了?”

“以后要叫二姐,不准直接称呼名字。”

“好吧,”阿图伸了伸舌头,俏皮地说:“额娘,二姐她说我什么了?”

布木布泰喝着碗里的奶茶,低头一笑,淡然道:“还能说什么,明年就要当新娘子的人了,舍不得家里的姐妹们,喊你有空多去大福晋宫里见见她。”

四格格皱着眉头,她的好胃口忽然消失了,甚至对最喜欢的蒙古馅饼也失去了兴趣。她低着脑袋,垂下手,索然无味等待众人用膳结束的表情,如同一个印章般的,在后来岁月中清清楚楚印在了阿图的脑子里。阿图从那时起就很惊讶,四姐居然纹丝不动坐着,仿佛一尊彩塑的雕像。后来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就算四姐一整天都僵坐着,一动也不动,她也不会觉得奇怪。唯一的区别,只是大清入关后,四姐成了固伦长公主,她身边必不可少的用餐工具便从小刀变成了筷子。可她的姿态始终是稳如泰山。

苏茉儿好心地劝说:“四格格,您吃好了就下桌吧。”

四格格一言不发,她不愿出言顶撞苏茉儿——这个与她额娘情同姐妹的好忠仆,她用一种沉默的方式恪守满人的“敬老尊上”的礼节,不先于长辈离席。她静静看着额娘和妹妹。

“嗯。”阿图笑眯眯道:“我吃完饭就去找二姐玩。”

布木布泰看到阿图天真无邪的笑脸,她的脸上也不由绽放出由衷的笑——与喝茶时沉重的微笑截然不同。天知道,大汗将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会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很快的,她的微笑变得苦涩。她不愿让自己的三个女儿,重复二格格的悲惨命运——然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侧福晋,大福晋的女儿尚且都保不住,更何况是她的女儿呢?

这天的早膳,除了西福晋布木布泰以外,她美丽的姐姐海兰珠也觉得心里很不顺气。

海兰珠一直不喜欢这个雕梁画柱的大金皇宫,刚来的时候对御花园、金鱼池、假山和壁画都很有兴趣,时间一久了,就不新奇了。这里她见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除了伺候她的陶如格,和她自己带来的蒙古衣服和首饰。宫里做的羊肉,跟在大草原吃到的口味不一样,根本一点也不香。甚至连普天之下都一样的蓝天白云,仿佛也跟她熟悉的故乡不一样,她抬头看去,只看见高大红墙围着的四角的天空。

这天去大福晋宫里请过安,娜木钟邀请海兰珠和芭德玛瑙一同吃奶皮子,她们这三个刚从察哈尔嫁过来的女人,曾经共同伺候过蒙古末代大汗林丹·巴忒尔,如今又聚在一起伺候同一个男人爱新觉罗·皇太极。命运也真是奇妙呀!

娜木钟抚摸着肚子说:“大汗天恩浩荡,我们这一批蒙古归降的孤儿寡母,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苏泰嫁给了郑亲王(济尔哈朗),俄尔哲嫁给了七贝勒(阿巴泰),苔丝娜嫁给了大阿哥(豪格)。芭德玛瑙,你的宝音公主,还有我腹中的孩子,大汗也对长生天许下了宝贵的承诺。佛祖在上,愿蓝天太平,愿大地太平,愿人间太平。”

娜木钟说完,将准备好的“斯日吉莫(奶茶)”献上,沾三次右手的无名指向上敬弹。海兰珠和芭德玛瑙两个妃子,也纷纷敬弹三次,才低头共饮。

芭德玛瑙笑道:“也愿大哈屯平安,大福晋平安,大汗平安。”

海兰珠似笑非笑:“侧福晋真是一张巧嘴呀!怪不得大福晋和大汗如此宠爱你,处处都维护着你。”

芭德玛瑙只觉得她另有所指,一时不敢张口。

空气如胶凝一般,娜木钟轻轻扫来一眼,微笑道:“芭德玛瑙,你不该继续叫我大哈屯了。我如今只是大汗新纳的侧福晋,和你的地位是一样的。说起来,海兰珠比你和我都要早到一步,按辈分我们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海兰珠忙道:“大哈屯,我岁数是最小的,一直以来受你的照顾,感激还来不及,快别这样子取笑我!”

芭德玛瑙不屑一笑:“可不是要称姐姐吗?你不仅是我们三人之中进宫最早的,也是得大汗宠爱最深的。”她故作惊呼,“哎呀!我差点忘了,大福晋还是你的姑母,西福晋还是你的亲妹子!”

陶如格笑吟吟道:“瞧侧福晋说的,大福晋和西福晋和咱们一样都是从大草原来的,一样爱喝马奶酒,爱吃奶皮子,咱们可是一家人呀!”说着,将瓷盘子里盛的奶皮子了递过去。

芭德玛瑙嫌恶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和你是咱们?——胡扎(蒙语对汉人蔑称)也配称咱们?——地上吃腐肉的乌鸦,竟敢玷污天上喝甘露的仙鹤?”

海兰珠勃然大怒,尖声道:“芭德玛瑙,你这是什么意思?”

芭德玛瑙却没有理会她,媚眼如丝,慢慢品了两口茶,笑而不言。

娜木钟凝视两人片刻,又恢复往日贤淑端庄的神色,开口道:“好了。妹妹,你就少说一句吧。”她柔声劝解,“陶如格虽然是一个汉人,但是这些年她对海兰珠尽心尽力,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马好不问牧场,人好不论出身——你啊,不该如此骂她。”

芭德玛瑙噗嗤一笑,“骂她?我可犯不着。”她瞥了陶如格一眼,笑道:“虽然是一个胡扎,可她至少对主子十分忠心。哼,不像有些人呐,仗着自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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