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julia回到家,将手包和钥匙放在玄关柜台上,踢开鞋子,走到沙发边,倒了下去。
a走后,她原先负责的那些客户自然由sally接了过去。julia照样不放心她,像当初防控a那样,要求sally及时报告,与客户之间的沟通基本上由她接了过去,sally只负责一些比较日常和不那么重要的沟通。
cindy虽然比不上a那样能干,但比起sally又有经验的多,跟客户也熟。于是不久,两人平分秋色,各担一半客户,都向julia报告。
julia正在用人之际,对indy都客气和善许多,哪怕有时候做错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严厉,只是叮嘱不许再犯而已。
这两个手下,一个羽翼未成,一个过于草包。所以具体的操作事项,有时候她也亲自介入。加上她还要处理合伙人本身的一些工作,工作量顿时比平时增加很多。
最近有两三个项目中都遇到了棘手的问题。julia只好亲自动手处理。忙了好几天,直到今晚才算解除危机。连着熬了几天班,她自己也累的够呛,深感体力不复当年。
a走了之后,她怅然若失,一心想再招一个跟她差不多的。hr部门也已经将招聘启事发了出去,最近也见了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从其他几个和智诚差不多的一线大所中出来的,背景、专业自不必说。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有的聪明能干有主见,她会觉得服从性不太好;有的愿意加班苦干,服从性好,她又觉得好像少了点机灵劲;有的又聪明又能干又服从,她又觉得另一个sally。一个都hold不住,再来一个调教起来太费劲,没准还会搞的鸡犬不宁。所以面下来,hr问她意见,她都没有点头,只说再找找。
如今工作山一样压过来,状况频出,她不时就得上一线扛沙包,不仅劳累,还耽搁许多更重要的事。回家到现在,躺在沙发上维持一个姿势这么久,尽管周身有寒意,她还是不想起身,更不想开灯。
想到以前a在的日子,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运转正常;再想到a已经离开,有她在所带来的那种安稳有序不复存在;再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构建这样的安稳秩序不知道又需要多久,耗费多少时间,她不免生出一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的更好,以至于让a起了离开了心,连合伙人的offer也留不住她。
“你是真心要培养她做合伙人吗?”心底一个声音这样问道。
“……恐怕不是。”她对自己回答。
“那又为什么给她合伙人的offer?”
“……一颗糖而已。她喜欢甜,就给她糖吃。”
“那你是在骗她咯?”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流程都是真的,身份也都是真的。她的名字,头衔和头像会挂在智诚的官方网站,待遇也是初级合伙人的待遇。多好的条件。客户看到,哪怕是同行看到,都会觉得她是了不起的人物。毕竟是智诚官方认证的合伙人。”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不是培养?又说只是一颗糖?”
“……别问了行吗。”
“julia,逃避是没有用的。毕竟你这颗撒出去的糖,并没有套住a对不对?你必须对自己诚实。找出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不肯面对的、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卑鄙羞耻的想法,你才能真正认清自己,也才有可能真正认识别人。”
“……好吧。”
她真正的想法,是给她合伙人的头衔和待遇,同时将她牢牢攥在手中。她不会给她独立面对客户的机会。也不会给她分享资源的机会。她希望她一直在她的团队中,像以前那样为她效力,分担她的劳动。她会给她一些报酬,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公司平台层面,只能由她担任这个涉外非诉商事领域的主办律师,去和对手竞争投标,去和客户洽谈合作,去和律所争取资源,组建团队。
为此,她将会用一系列比现在更隐蔽、更高级、也更厉害的手段去控制她,确保她安心待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继续为她效力。在她所在的这个法律服务领域,在智诚,真正的女王只有一个,那就是她,julia。
所以她怎么可能花心思去培养她呢?她怎么可能放手让她具备真正的合伙人品格呢?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大约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地里种玉米。父亲抡起锄头在土地上挖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她往坑里丢下玉米种子,父亲再挖下一个坑,挖出来的土盖住上一个坑的玉米,她又将玉米种子丢进第二个坑里。父亲又挖下一个坑……这样很快就能种满一行。
每个坑里会丢进去两到三颗玉米种子。如果种子很饱满,就丢两颗;如果不那么饱满,就丢三颗。一场雨树过后,玉米就会从地里发出苗来。等长到约二十厘米的样子,就要开始减苗。所谓减苗,就是将每一窝的两三株玉米苗,选最茁壮、最健康的那株留下来,其他的一两株拔出来仍在地里,任由太阳将其暴晒至死。
这就是择优培育。也许那颗小一点的苗,会后来居上,会结出同样个头、同样饱满的玉米。但是面对有限的土地空间,有限的资源肥料,只有一株才能得到很好的照料,享受这些资源。所以在那个节点,必须要淘汰掉其他的秧苗,留下最健康、最有希望的那一株。
工作多年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种玉米这一幕,便是她日后工作成长经历的真实写照。父亲锄头,已经将这残酷的真理,无声的展示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