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夜无话,几人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一早,太阳将将露了头角,老僧便已醒转过来,他罩上松松垮垮的僧袍,简单洗漱一番,便去唤几个年轻人起床。
因着州府里头有几间空房,老僧先前便着萧祁差人将客栈的房退了,将行李搬来了州府,安顿下来。
此时,老僧便在州府后头几个年轻人的房前转悠高喊:“孩子们,起床咯!孩子们,起床咯!”
昨夜被萧祁当面拆穿了身份,老僧惊悸之余,心里反倒踏实不少,难得一觉睡到大天亮,也不曾辗转梦魇,故而今日老僧的精神较往日也更为振奋,喊叫起来更为有利和响亮。
到底是心里装着石头不曾落地,几个年轻人今日格外地配合,不消片刻,便先后从房中走了出来。
几人一同用过早饭,便依照昨夜安排,由晴远在前引路,往董成所在的地牢走去。
锦州的地牢原本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近些年因着锦州表面上并无有多少人命案子发生,故而地牢便一直空着,以至于连州府都险些忘了地牢的存在。
如今虽说董氏一家是犯了死罪,可到底案子还没有查清,来龙去脉不过是知道了个大概,故而案卷未上朝廷,结论不曾出来,朝廷的意见自然更没有下来,因此按理便不能将董氏关在这里。
然而因着那董成到底是身份不同,又是有许多秘密的人,故而只能将他单独收押,以免节外生枝。
地牢的通道幽长阴冷,鉴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觉有一道目光看过来,很快,就有一件薄绒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肩上。
她回头时,却只见伯贤低下头去,将眼神望向了别处。
几人下了阶梯,便到了地牢。
地牢是昨日才收拾好的,经过通风整饬,倒还算是干净清爽,如今差役们又添了几柱青铜灯燃着,便又多了几分暖意在。
“公子。”
“老师父。”
“禇公子。”
“初公子。”
“晴公子。”
守着地牢的几个差役见几人到来,慌忙前来一一见礼。
为何是先向着萧祁见礼呢?却原来从前守地牢的差役们打扫完地牢,便得了伯贤的令,喜不自胜地休假去了,这头替上当班的差役,名义上是伯贤的亲随,实则是济安堂的人。
萧祁几人见了,自是颔首还礼不提。
几人由差役在前头引路,转眼便到了关押董成的囚室。
此时的董成侧卧在墙角,身上盖着一床旧棉絮,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昨天什么时候睡的?”老僧侧头问那差役。
“应是挺晚的,昨夜子时换班的时候,他还在旮旯里头呆坐着。”那差役答。
“他可曾说了什么?”老僧又问。
“不曾。”差役又答。
“好,知道了。多谢!”老僧冲那差役笑笑,回过头,隔着铁栅栏望着蜷缩在墙角的董成。
“阿晟啊,你说造化弄人,可事实上,摆弄你命运的,从不是造化,而是你自己。”
“阿晟啊,你以为,只要改了名,只要名字里不见了太阳,你就可以一直在旮旯里,这样安稳地睡觉了吗?”
“你以为,你逃过了一时,你就能逃过一世吗?”
老僧轻叹,似是对着董成,又像在自言自语。
当然,这一切,熟睡的董成并不可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