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冯润见晴柔的脸色一变,满心疑惑时,身后一双温暖熟悉的大手将她扶住。
“阿润。”
声音清越,如同林间冷泉金声玉振,把她的不安焦躁通通洗刷干净。察觉到拓跋宏身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袁惜儿,她故意装作弱不禁风的歪倒在拓跋宏的怀中,枕藉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细微的表情尽落入他的眼底,拓跋宏也干脆将她拦腰抱起,对袁惜儿道:“冯贵人身体抱恙,朕还是送她回灵泉殿,今夜朕就先失约了。”
拓跋宏一路抱着她回到灵泉殿,宫女宦官纷纷退避。为了装出她身体不适的样子,她故意叹气个不停。
“阿润,你这是要故意做戏给袁惜儿看的吗?”
冯润轻语道:“不,我这是要做给掖庭中的人看的。”
拓跋宏垂首,压低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而朕并不是做戏。”
翌日,冯润在袁惜儿处夺走皇上的事迹就已传遍掖庭。灵泉殿的冯贵人是否能赢回圣宠成为了流传在宫女宦官口中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符承祖鼓舌摇唇地把一切在太皇太后的耳边禀明,她拿着剪刀摆弄着花架上的盆景,脸上却没有丝毫受到符承祖情绪的影响。
“皇上驾到。”
闻言,太皇太后才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手起刀落将盆景中长得最高挑的那一朵芍药毫不留情地剪掉。
“皇上真孝顺,每天处理朝廷大都事宵衣旰食地,还不忘早晨起来向太皇太后问安。”符承祖习惯性地拍起马匹。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承祖要当新郎官了,今日看来起来脸色真是特别好。”拓跋宏向太皇太后问安后,不动声色地落座饮茶。
“皇上这是取笑下臣了。”想着昨夜拓跋宏留宿灵泉殿,符承祖邃晓今日拓跋宏此行必然是受了冯润那个小姑娘的委托,他的心中有些忐忑,随后向太皇太后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润儿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请到陛下来替她说情。掖庭的风闻所言非虚啊,哀家以为她会落得跟罗夫人一个下场呢……今日看来,润儿要取代贞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简直是易如反掌。”
拓跋宏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皇祖母,孙儿此次前来是为了羽林中郎将祝羿。”
“哦?”太皇太后眼中尽是怀疑。
“柳霜与祝羿两情相悦,不仅为孙儿所知,冯诞、李冲也一清二楚。不知符承祖何时与柳霜有了如此深的渊源?”
“竟有此事?”太皇太后冷眼横了符承祖一眼,他立刻噤声。
“只是哀家已经下了懿旨,闹得满城风云。皇家金口玉言岂容随便更改,这门亲事哀家看就这么办吧……”
“若将此事止于青萍之末,也是大功一件。还望皇祖母收回成命,成全这一对有情人。”拓跋宏望了符承祖一眼,吓得符承祖一哆嗦。他赶紧站出来,跪倒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前,头如捣蒜,道:“皇上,下臣不敢了,下臣不娶柳霜姑娘了。”
有拓跋宏从中斡旋,柳霜总算是可以放出来。得到消息后,冯润一刻也不敢停,大步流星地赶往暴室。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她不禁一路小跑起来。
她不断地问自己到底在赶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呢?没有缘由的,她冥冥之中感觉到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大概是满园的杨花迷迷蒙蒙,就像去年冬天的大雪下在春天,被春风滚成毛绒的球儿到处乱走,铺满来时的路;大概是枝头那只杜鹃鸟的叫声太过凄切断肠,它像是一直追逐冯润的步子,她去哪儿它就飞到哪儿,撒下一路的“不如归去”。
所有的一切都给冯润一种不祥的预感。
暴室中,柳霜像个挂在树枝上的风筝,高高挂起,双脚离地,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唇红齿白,沉沉死气还未侵袭她的容颜,无论从哪方面冯润都不能将眼前的她归结为“死尸”。她身后整片雪白的墙壁上用鲜血写满了大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每个字都是刻在墙壁上的伤口,伤筋动骨的从深处冒出血来,将下方的字都模糊了,根本辨别不出字形,只依稀可见“祝羿”“灵泉殿”“贵人”“辜负”“无望”“诀别”“归去““勿念”几个字。
冯润觉得一阵血海滔滔涌进眼里,铺天盖地的红。眼睛不知流下是泪还是血的液体,她失声尖叫,头如五雷轰顶那么痛,身子一软,倒在荻月的怀中。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那只杜鹃鸟落在巴掌大的窗口上,啄啄木桩,叫了声:“不如归去。”
“快将她放下来!”
一大群宫女七手八脚地把柳霜从白绳上取下来,放在地面上。荻月这时才发现柳霜居然是用腰带吊死的,她咬破了手指在白墙上写下遗书。荻月将这条雪白的腰带郑重其事的收回怀中,不断握紧,指节泛白。
“柳霜为什么你不再等等呢?差一点你就可以得到幸福了,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赐你与祝羿喜结良缘,为什么你却……你不相信贵人能救出你吗?你真是个傻瓜,傻瓜。”
荻月的声音有些许哽咽,她伸出手轻轻掩上柳霜微阖的双目,顺着脸颊一路轻抚,给她最后的安慰。手指触及处已经毫无温度,冷冰冰,硬邦邦,荻月不得不相信柳霜已经离世几个时辰了。
烛影摇红,热气萦绕。灵泉殿中的大小宫女忙得像个无头苍蝇,端着热水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