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大半个月不见,自然分外想念,一时执手相看。
“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反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齐悦瓷见他里边穿着黛紫色暗纹冬袍和苍翠色锦绸对襟裘袄,双手倒是暖和,才嗔怪地问道。
齐恪纯亦是细细打量她气色,扶着她在炕上一同坐下道:“家里无事,我就是听说你染了风寒……赶来看看,到底是怎么着?”
他面上带了三分焦急与关切。
齐悦瓷吐了吐嘴,笑问道:“你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害你白跑一趟,我这不好着嘛。”
说话时,画枕端着荷叶莲藕的填漆茶盘上来,里边摆着两个润瓷浮纹茶碗,茶香袅袅,暖气溶溶。
“你不要瞒我,”齐恪纯眼里明显闪过不满,噘着嘴道:“方才我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不是你病了还能有谁?下人们可不敢在正午吃药……”
他举手抬足间,越发像个小大人了,只是与齐悦瓷说话的语气,仍似个撒娇的幼弟。
画枕奉上茶,帮着主子解释道:“真不是夫人故意隐瞒公子,而是这个事儿啊……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夫人每日宫里府里两头忙,着实忙不过来,又辛劳,索性称病在家,推了那些没要紧的事。”
齐悦瓷连连点头。
齐恪纯愣了愣,怔道:“当真?那姐夫没说什么吗?”
他这个亲姐夫啊,既不比五姐夫风趣幽默,又不比七姐夫亲和温柔,天天绷着张脸,彷佛随时要把人吃了一般。他那么个古板严肃没人情味的人。能容忍姐姐装病不去贵太妃的祭礼?
他摇摇头,满心不信。
“正是爷让夫人称病在家的,连太医都是他事先请好的……每日抓药煎药,做得和真的一样。”画枕也有几分好笑,平时的确没看出来,国公爷竟是这么个人。
齐恪纯愈加吃惊了。
他一直认为邵槿是那种非常冷漠沉闷的人,对女孩儿更不必提了,能不欺负姐姐已经是万幸了,压根儿没想过他会体贴、在意姐姐。他胡乱想着他在家时与姐姐相处的情景,总觉得怪怪的不是味道。
齐悦瓷见他低头不语。不由拉着他手笑道:“你看看我,能吃能喝能说能笑,,哪像是个生病了的人?
……谁告诉你的,好快的消息?”
“是永爷。他今儿伺候六婶娘进宫后,回来与我说得……说是恰巧与英国公府的车轿一同到的,瞥见这里跟去的人似乎比往日少了不少……他留了心,后来特地与这边府里的轿夫打听了一下。才知你病倒了。
我想着这几日天气时暖时冷,你又要日日出门,估摸着是着了风,就有些担心……”他心事放下,恢复了少年人在最信任的人面前的憨纯之态。
几个人都笑了。
小厨房的糕点做好了,芳树亲自领着小丫头送上来。在炕桌上一一摆开。除了齐悦瓷点名的两样外,还有两盏乳白浓郁芳香袭人的杏仁酪。
“公子来得好巧,昨儿夫人巴巴念着杏仁酪吃,一时来不及做。谁知公子今日过来,跟特特约好了一般。”她知道这姐弟二人都爱吃这个。相反国公爷就不喜欢,嫌太过甜腻。
两人一面吃。一面相视而笑,有如回到了当初在齐府时的感觉。
齐悦瓷放下碗盏,问起家中情形。
“……二伯娘他们定了二月十八启程回南,打算在临行前再请你回家一叙呢,只是怕你抽不出时间。”他虽然于人情世故上有些欠缺,却也明白出嫁了的人不比做小姐时自由,连回娘家都要夫家许可才行。
如果英国公不同意,反叫姐姐为难,是以说起时带了些犹豫之色。不说更不好,到时候总得送消息过来,与其临时着急,不如提前准备好了。
“放心,这是小事……只是她们走了后,府里只有六婶娘一个坐大,我担心她旧病复发……你科考在即,不能因家中琐事而分神,却得好生谋划谋划。”
齐悦瓷蹙眉沉思。
可惜府里连个能与六夫人相抗衡的人都没有……徐氏产后身子一直虚弱,而且有两个孩子要带,她又素来畏惧六夫人,不能成事。高氏倒是精明能干,奈何不是住在自己家里,纵使她有心,许多事也不好插手。
几个姨娘,唯有平姨娘能与六夫人稍微过过手,但她小产后元气大伤;银罗近来不及先前受六老爷宠爱,气焰下降……
余下俱是下人,谁不是在六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哪个敢与她作对。
齐恪纯竟是轻轻笑了,凑近姐姐,低声道:“姐姐有所不知,六婶娘她……自己尚且应付不过来呢,她又有求于你,暂时不会与我翻脸。”
“这是怎么说?”她大奇,又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初二那日回去,便觉六婶娘待我比前和善了许多,甚至微有讨好。后来事多,没有多想,她欲求我帮什么忙?”
“一则,贵太妃的丧事还有大半个月能忙,她回到家已经入夜了;二则,我听人说七姐夫自我们家回去后就卧床不起,他家郡主心里颇有怪罪之意,怨七姐姐为了娘家体面累坏了自己儿子,七姐姐的日子不大好过,六婶娘为此日夜忧心。
三则嘛,五哥自去衙门当差后,遭人耻笑,认为他腹中无墨水,借着亲妹妹的终身大事才谋得个差事,不是光明正大之举。
……姐姐你是知道五哥的性子的,一向要强,岂肯咽得下这口气?偏他那里又是个清闲的衙门,他满心要做出一番成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