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嬷嬷语气不耐,一边掸着衣服上的水珠一边道:“你病了,精神恍惚也是有的,我不怪你。五姑娘还在外头,还是先伺候姑娘瞧病吧。”
小蝶连连应是,跟在甘嬷嬷身后走了出来。
吴大夫也闻声回来了,赶在甘嬷嬷前端了药碗走近床边,“姑娘,药已经不烫口了,先喝药吧。”
甘嬷嬷刚伸出手来,小蝶便已经接过了碗,“还是奴婢伺候姑娘喝药吧。”
甘嬷嬷忙要上前去拉床幔,吴大夫忙道:“可使不得,这时疫经口鼻呼吸传染,这位嬷嬷还是谨慎些方好。”
姜嬷嬷手一顿,便见床幔内伸出一只手来,精准的接过小蝶递来的药,哑嗓带着无尽的嘲意,“是啊,嬷嬷还是当心些为好,可别步了我与小蝶的后尘才好。嬷嬷要出了什么事,母亲还不得心疼死么。”
甘嬷嬷虽觉得里面的人嗓音难辨,但那不客气的嘲笑方式却令她拿不准,踌躇了下才笑道:“多谢姑娘关心,姑娘的嗓子怎会变成这样?”
文杏哼道:“嬷嬷若像我这般咳上几日便知其中原委了。方才吴大夫道母亲来了,我正想问嬷嬷,怎的我病成这样,母亲也不进来瞧一瞧我?”
甘嬷嬷越听,神色愈是凝重。里面的人若不是五姑娘,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将五姑娘的语气调调模仿的这样像。
若说姜嬷嬷之前还存了七分疑心,只听文杏这话,心中怀疑便去了两分,却还是不死心。陪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太太本是要进来的,只是吴大夫与向大夫两人都劝太太当心些,没得拿千金之躯来冒险的。老奴想,五姑娘一向体贴太太,定然也不忍太太进来吧。”
“嬷嬷还是一惯的会说话。”文杏继续哼道,一颗心却都要跳出腔子外面了,她也不知道万一向旭揭穿她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只好硬着头皮拖延一时是一时。“母亲的千金之躯自然该好好保重,至于我,哪里能与母亲比啊。”
甘嬷嬷假装听不懂文杏话里的嘲讽,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最是体贴太太心意的。太太虽不能进来,却特地嘱咐向大夫要好好为姑娘诊治呢。”
文杏咬牙揪着衣襟,瞧着床幔外头影影绰绰的身影,淡淡道:“我这儿有吴大夫照看着,便不劳烦向大夫了。嬷嬷替我谢过母亲的好意的,只是今个我便要离府了,日后回不回得来还两说。不管如何,母亲到底养育了我一场,我也该与母亲磕个头,嬷嬷是不是请母亲进来一下?”
甘嬷嬷哪里肯答应,为难道:“这……姑娘受不得风是断断不能出去的,这屋里又是这样,只怕太太进来没法儿适应也是不妥。姑娘是有福的人,只等姑娘病好便能回来了。依老奴的意思,这个磕头,还是等姑娘病愈回来时再给夫人磕好了,夫人定会十分高兴的。”
文杏嘲道:“就不知我有没有那个命了。不过嬷嬷金口玉言,我自然希望一切都能如嬷嬷所言。这屋里味道重,又闷得慌,嬷嬷没别的事便先出去吧。”
甘嬷嬷哪里肯:“姑娘体恤老奴,老奴感激不尽,不过太太却是叫老奴来略尽心意的。向大夫,有什么事需要老奴还请你尽管吩咐。”
向旭似有些不耐的道:“嬷嬷的话可是说完了?”
甘嬷嬷不想向旭竟这般不给面子,笑容一僵,便显得有些尴尬,讪讪道,“却是老奴耽误了向大夫诊治。”
说罢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来。
又连忙搬了杌子来,向旭道声有劳便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淡淡道:“请姑娘伸出手来。”
文杏再着急也品出了向旭的意思,他叫她姑娘,可是决定要掩护一二了?
虽是这样,文杏也不敢肯定,战战兢兢伸出手去,口中还不忘讽道:“既是母亲担心女儿,女儿自不能拂了母亲的好意。向大夫,你可得好好的诊仔细了。”
向旭淡淡道,“向旭医术浅薄,承蒙太太另眼相待,自当尽力而为,不让太太失望。”
他说着,取出一方手帕在身后引颈相望的甘嬷嬷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的搭在文杏手腕上,这才开始诊脉。
屋子里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各人的呼吸,除了神色平静的向旭,其他四人皆不由自主的紧张。
文杏吴大夫与小蝶紧张什么自然不言而明,甘嬷嬷却也十分紧张,就算里面的人是五姑娘无误,可假若五姑娘没病却要装病,这动机也十分惹人怀疑。
过了片刻,向旭收回手来,“我相信吴大夫已经尽力了,五姑娘这情形,还是尽早送出府隔离治疗,否则……”
吴大夫与小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感激的瞧着向旭。
甘嬷嬷却是神色大变,一经向旭证实,她只觉得全身都发毛,方才被小蝶碰过的地方也似被烙铁烙过一般,钻心的疼了起来。
“既如此,老奴这便去禀告太太,所有东西都已收拾妥当了,即刻便能送姑娘前往祥云县去。”甘嬷嬷这番说着,还不忘挑拨离间一下,“那祥云县还是夫人特意为姑娘选的,虽路途远了点,却是很好的地方,姑娘到了便知夫人的心意。”
文杏还未从狂喜中回过神来,闻言一股无名火霍的一下便燃了起来,她淡淡道:“嬷嬷何必这样着急,既然母亲叫嬷嬷来略尽心意,嬷嬷便帮我倒杯水来吧。”
向旭起身,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