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则眉头紧锁,唯有用枪抵着张泰的腰部,灯火通明的沈府之下藏着的,只有张泰的人马,万籁俱静之时,一声清亮的啼哭突然在门外响起,院子里立刻有了调动兵器的动静。
沈亦则抬眼一看,踹开门的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顾予茗。
他朝她摇头,不过她好像全然没看见,只对着张泰说:三少爷不能去皇宫,我可以。
顾予茗有些紧张地抱着怀中的孩子,尽量护住了宝宝的头:张大人应该见过我,公公病重的时候,和大少夫人一起跪祠堂的人就是我。
张泰转身注视这个一身男装的女人,仿佛恍然大悟般地开口:原来是三少爷府上的予夫人啊,当日卑职跪在前厅的时候,倒觉得夫人真是英勇呢。
听说我们府上毛毛的奶妈还是张大人找来的呢,这孩子和我们毛毛吃一样的奶长大,倒真是一种缘分呢。顾予茗满是怜惜地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两道眉皱成了一团,闭着眼睛在孩子身上狠狠掐了一下,襁褓中的孩子立刻发出了疼苦的啼哭。
张泰立刻出了声:放开孩子。顾予茗手里的是他唯一的嫡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沈亦则还会用这样的招数,算来算去,他的宅邸离城外也不算近,他的夫人能短时间就带着赶到这里定是提前就在宅邸里埋伏好了的。
顾予茗连忙‘哦’‘哦’‘哦’的抱着孩子,脸上满是心痛,自己从来也没有生养过,就是毛毛也只是每次去探望长臻姐的时候才会抱抱,自己刚才那一下子一定是下手下得太重了,她连忙赶快去揉,学着平时哄毛毛的样子,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张大人,我是公主的女儿,我可以帮你去引开太子,我的夫君在你手里,你的孩子在我手里,二换一,你不吃亏。顾予茗逼着自己不去看孩子那张挂着眼泪的脸。
要是我放了三少爷,你不把孩子还给我怎么办?张泰听见孩子哭,一下子慌了神。
这不是在谈条件。沈亦则突然发了声,顺着顾予茗的话说道:张大人熟读兵书这么多年,调虎离山又怎么会不知晓,你的孩子在我夫人手里,其他人自然也是逃不了的了。
张泰扭头,原来是沈亦则一步步的引着自己进入这深宅之中来,城外无法带出大队兵马,并不代表城内不可以,自己本是听命办事,却没曾想被这样一个比自己年少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给反摆了一道。
三少爷当真是栋梁之才,刚才少爷话里不稳的语气倒让我真的以为是占了上风呢。张泰终于软了下去:那么我就当是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回城了吧。
好,沈亦则说着,抵在腰部的枪却丝毫没有软下去:想必张大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日之事,我就当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今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办你的事,我争我的位,至于我府上的奶妈,我也只会当她是个奶妈。
好!张泰回应着,自己围着老宅,沈亦则却围了自己的家,如今连他不受宠的夫人都能带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来了,他却还能放自己一条命,到底是和沈亦晁不同。
阿茗,过来。沈亦则揽了顾予茗在身旁,顾予茗一脸惊恐地朝他望了望。
只是出乎意料地是,沈亦则接过了顾予茗手里的孩子,却放下了手里的枪。
张泰倒也识相,伸手和沈亦则拜别:其实你手里有枪,在这里和我家周围都有兵,本来不必这么麻烦。
沈亦则摇摇头,顾予茗和孩子的出现让张泰彻底相信了自己的话:我有枪,难道大人就没有吗?两败俱伤,我们谁也不想看到,更何况张大人是个有才之人,纵然不为我所用,我也是不忍心的。
张泰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倒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就被三少爷看出底细来了,卑职真心佩服,那犬子还要拜托大人照顾了。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带兵离开老宅,沈亦则是绝对不会把孩子给他的。
那么,沈亦则脸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张大人,章全见到你的时候,自然就会悄无声息地收兵回去,你的儿子我也一定会送回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泰倒是人如其名,一脸泰然。
沈亦则和顾予茗目送张泰离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十指交叉,沈亦则只感觉旁边这个姑娘的手微微抖着,手心里全是汗。
又是一阵兵器窸窣的声音,冬季的雾气悄无声息的默默漫了山坡,万籁俱静的时候,沈家旧宅的灯火暗了下来,又一次消失了荒山的夜幕之中。
我不是说了,要你拿着我的手符去找章全吗?你不怕死又回来做什么?沈家旧宅不远处的一处山腰上,山洞里,沈亦则正忙着生火,旧宅是再也不能待下去的了,等到张泰回去,就会知道,哪里是什么调虎离山,自己唱的分明就是一出空城。
本以为沈亦则会感动地向自己道谢,结果自从他们逃出旧宅找到这样一个山洞之后,她就被晾在了一边,现在倒好,他的口气简直比正月山间的雾气还要冷。
顾予茗用手摸着膝盖,大夫明明已经告诉她她的腿已经好了的,连茉茶都早就允许她下地乱跑的了,她居然还是觉得有些痛。
见那个正在生火的家伙一点都不关心自己,顾予茗脸上的怒气更甚,坐在一堆稻草上,残忍地把一根稻草肢解成了好几段:我是专门来感谢张大人的,看着你喝了毒酒毒发身亡或者被张大人开枪打死了,我就可以安心了,欣慰又解气。
正在摆弄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