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壶下去,脸色通红,而卫央却没有任何变化,苍白优雅,似雪一样。
酒量对比这下分外明显。
“你是长公主,生于深宫,虽看厌倦了妻妾相斗,可身份总是坐得稳的。庶出的生活在京城家中,尤其是名门世家内,可比一般百姓要凄惨多了。大夫人不会允你出人头地,心向好,憾于出身,只能无济于事。”她谈起童年,之后,提起自己死去的大哥,被大夫人害死的那个,如今模糊记忆里,只认得他的笼统故事了。
死在秋天,还好,有颓叶相伴,最后她是以这样的话总结的。
卫央叹息了一声,然后饮酒。
“现在几时了?”
“不知,山下宫市烛灯已熄,想必已经过了三五之夜。”
“竟都过去了——这酒,却还没,还没喝完。”她举起桃花酿,“得趁快喝了,否则你就走了。”
“我不会走。”
“你向来独来独往,不愿与我作伴,我不信。”
“你醉了。”
“没有,我能看得清你。”
沈淑昭拍了拍石桌,很不开心。
虽然就是模糊了点就是,这么近,根本不知卫央是怎样的神情。
“喝完之后我送你回宫。快喝吧。”
“你这人怎那么多话?还全是我不想听的。”一阵嫌弃。
感受到酒醉之人的无话遮拦,卫央沉默,但她认了,毕竟眼前此人恐怕连自己姓氏都不知道是什么。
这酒比起往日的桃花酿确实上劲了许多。
鼻尖感到有东西落下,弥漫冰凉。沈淑昭抬头,看见天降纷雪。地上,树间,再度加裹霜衣,银色大地,徒生美矣。
朦胧之中想起一句诗,她念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随后感觉额头有温热的掌心在试探。
“醉成这样还会吟诗,太难得了。”卫央探着她的体温,担心她遇雪冻凉,又不知表达,继续在亭子执拗饮酒,虽是冷不丁的语气,举止里却尽显关切。
沈淑昭看向她。
伸手,五指朝着她的脸正面过来。
但不是打人。
而是很轻柔、缓慢地向她的双眸方向过去。
卫央不由得往后退,但是她越躲,沈淑昭就越向这边过来。
最后,卫央被莫名其妙逼至向后仰去,而沈淑昭摸不到人,更是大胆地压过去,双手衬在卫央腰部两侧,抬腿轻轻压在她的腿上,往前执念般的伸手去。
无意间的相退后,卫央就这样被沈淑昭困在身下。
如此相近,近到吐息贴面,胸腹距离也近在咫尺,她不退沈淑昭可就真上前了,可是她未想过,若是一直退下去,沈淑昭反而就会全然压在上面了。于是退步至一半,她没有再让,而是微微面红,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淑昭端详着她,自顾自地抬起手来,伸向了——
卫央的眼眸。
“下雪的时候。”她说,“有雪落在你的睫毛上了。”
压着卫央在下,醉酒的沈淑昭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从旁人眼里看来有多令人误会。
“好美。”
她羡慕地说出了心声,不带任何私情。
“你的眼睛,好美。”
然后,沈淑昭在懵懵懂懂中感受到身下之人的身子变僵,因为大腿压住的部分察觉到了。
其实她的内心是想,若是能长成你这样就好了。
纯粹带着一份并不明了的心情在称赞对方。
看见卫央冷如雪的面颊终于逐渐泛红,沈淑昭想,看来自己的赞美得到了回应,对方应该很开心。
自己也感到开心。
长公主太美了,从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存在世间。
媚眼酥骨,雍容高贵,青丝卫鬓,薄唇苍雪。
能有幸窥见这样的皮骨,也算足够了。
人各有优,艳羡此等容颜,若是拥有,自己在后宫也不会沦落至此,然却并不嫉妒。
“真想变成雪。”
她低声喃道。
“若是变成雪,就可以落在你的睫毛上了。”
终这一句话,拉长了后面很久的沉寂。
醉意惺忪之间,沈淑昭并不懂这种安静,其实很微妙,就像有情人亲吻之前的沉默,情愫暗涌,无需言语。
“起……来。”
“嗯?”
“再不起来,会很危险。”
“哦。”
酒熏上头的她并未多想,姗姗坐回了原位,看着卫央借着亭子阑干起身。
怎么,感觉长公主看起来比之前没有那么放松了?
沈淑昭为自己又倒一杯,如果她有长公主的半分才貌,何愁拿不下年轻的帝王君心。
想来太后今日还叫她攻下皇上,真是万分可笑。
连皇后这等大美人都独自消愁,还轮得至自己?
“太后今夜送我流萤裳,没成想,他一点也没留意到。”沈淑昭自嘲道,“太后教我诸多男女情事上的东西,然在他面前,毫无用处。太后说,今夜若能在烟花时分同他相拥,气氛深处,自会动情。可笑的是,刚出宫门没多久,他就与我散了。现在该是快近烟花了吧?”
“既如此,时日不早,你该回宫了。”这声在沈淑昭听来,不知是否是错觉,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不回,你从半炷香前一直唤我回去,莫非在你心里,和我独处时不够开心?”
“你这样和